话说傅凡离了山谷,一路东行。一路上但见秃石遍地,不见植株,想来是山谷里的鬼气飘荡至此,坏了灵气,闹得此地寸草不生。
此时烈日高照,大地茫茫,无不透着炙热之气,行在此间,宛如蒸笼一般。傅凡行不多久,见路边一条溪流,水流清凉,脱去衣物,在水里洗了个痛快。想起自己劫后余生,得以返回村中,心中好不畅快。
只是又想起临走前的一幕,心中惴惴,总觉着有不好的事将会发生。傅凡依稀记得,黑珠停下的那一刻,自己像是瞧见,那枚黑珠似乎是一颗眼珠,想到此处,不禁打了个寒战。
好在傅凡孩子心性,烦恼的事转眼即忘,擦赶紧身子后,上岸穿好衣物,又往月河村方向走去。此处距村子尚有一段远路,傅凡倒也不急,走些路程便停下来休息,遇上漂亮山水,便驻足玩乐,权当外出游玩了。
到了正午,傅凡在林中找到一片毛桃树,桃子尚青,入口极涩。傅凡也不在乎,脱下外套,摘了一包毛桃,吃了个大饱。养足了体力,傅凡又开始上路,只是不知为何,身子有些酸麻。又走了两个时辰,傅凡觉着头昏脑涨,以为是走了远路的缘由,便在路旁阴凉处歇息。不想愈坐头愈晕,眼前渐渐被黑影遮盖,“砰”地一声,整个人晕倒在路边。
不知过了多久,傅凡渐渐有了些意识,只觉头昏脑涨,胸口郁结,好生难受。迷糊中,隐约听见身旁有轻微的脚步声,似有人在自己旁边蹲下,轻声呼唤。傅凡费尽气力,眼睛勉强睁开一丝细缝,迷迷糊糊看见一双绿色绣鞋,再往上看,隐约瞧见碧绿裙摆,至此再无气力,又晕转过去。
迷糊中,傅凡忽觉一道清凉的气流涌入身体,将体内的酸楚一扫而尽。此刻昏昏沉沉,不禁心想,是谁在救我?是仙女吗?我怎么会见到仙女?我要死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傅凡终于醒过来,眼见天色已黑,天上一片开阔,群星闪烁,好不漂亮。傅凡站起身来,闻到衣服上还残留有淡淡清香,当下四处张望,却不见人影,不禁又想,真的是仙女救了我吗。
夜已深,野兽多出没,傅凡遂爬上一棵高树,睡了一晚。翌日,傅凡浑身上下使不完的劲,一鼓作气,翻山越岭,在黄昏之时,终于回到了月河村。
傅凡走在路上,远远看见村口围着一堆村民,有的拿着锄头铁铲,有的站在前头拦阻,双方争吵不休。待傅凡走上前去,村民们见傅凡回来了,无不大喜过望,一些人跑上来,拉着傅凡询问黑衣人的事,一些人则跑回村里,大喊着“黎叔,黎叔,小凡子回来了,小凡子回来了!”原来那日月河村遇袭,村里的孩子全被一群黑衣人捉走,村民们丢了子女,伤心不已,一些鲁莽的提着农具,便要出去找自家的孩子,一些人见那日来人全是有道行的,遂建议不要莽撞行事,这才有了村口的一幕。
村口处,两方人暂时止了争吵,对傅凡问个不停。不多时,村东的王大叔跑过来,对众人喊道:“村长让大伙不要吵了,那位道长说了,说他会帮大家找回自己的孩子。”
此话一出,又引起了大伙的议论:
“我亲眼瞧见,这个道人是御着飞剑来的,多半真是个仙人。”
“我看不像,我刚在村长家见过那人的模样,一把年纪了,倒是穿了身道袍,可是没一点仙气,怕是个骗子呢。”
“什么骗子,你见过哪个骗子会御剑的?肯定是个仙人。”
“我们别在这里瞎猜了,先去问问那个道长,怎么给我们找孩子。”
村名们你一句我一句,一时间争不出个结果。王大叔走近傅凡身边,说:“傅凡,道长说了,让我带你去见他,黎叔也在那里。”
傅凡心想,我从没认识什么道长,为何要来找我,转念一想,多半是向自己打听黑衣人的事,遂点点头,跟着王大叔往村长家走去。
村长家距村口不远,走了几步,绕过一处池塘,前面的瓦房便是村长家所在。这时大门敞开着,一只大黄狗趴在门口,似是闭目养神。傅凡识得这条狗,以前村长家后院的杏树结了实,便和稚雪儿两人溜过来偷杏子,结果被这条黄狗追了一路。傅凡跟着王大叔,穿过门槛,这只狗睁开眼看了下傅凡,便又趴下睡觉,似乎忘了这个曾经的小贼。
进得屋子,傅凡的出现,立刻引起了屋内三人的注意。右首坐着的黎叔见傅凡回来了,高兴的不能自已,忙走上前来,看傅凡是否受了伤。村长则站起身来,向左首座位的道人介绍傅凡。傅凡应了黎叔几句,目光便落在了这个道人身上。只见他体貌精瘦,白须如瀑,目光如炬,神采奕奕,一袭道袍八卦轮转,长剑一柄蛟龙出海。村长又对傅凡说:“这是山海仙门的道虚真人,还不快来拜见。”
傅凡应了一声,走上前来,还未开口,只见道虚真人眉头一蹙,忽地右手一探,捉住傅凡右手手腕。傅凡不解其意,想要发问,却见村长摇摇头。过了少许,道虚真人放开傅凡的手腕,说道:“你体质阴寒,是先天由来,想来是尚来腹中之时,被人以玄阴掌力打伤过。”此话一出,一旁的黎叔当即回道:“道长说的极是,确有此事。”道虚真人点点头,又说:“虽是先天有缺,倒也无大碍,只是你近日吸了不少阴山鬼门一脉的至阴鬼气,引发了旧疾,我问你,近来是否有过头昏脑涨,浑身冰凉,如临冰窖之感。”
傅凡想起这几日的经历,忙点头说:“有的,发作有几次了。”
道虚真人叹了口气,说:“若这是如此,尚还有救,只是我方才替你把脉,察觉你体内经络多有阻滞,精气大损,你究竟接触了什么害人之物。”
傅凡一时不知作何回答,一旁的黎叔却急问道:“道长,你这话是何意,小凡他得的是什么病?”
此话一出,屋子里一时间沉默起来。
“你随我出来。”道虚真人开口说道,随即往屋外走去,黎叔一脸愁意,紧跟在后面。两人外出许久,独留傅凡和村长待在屋子里,时光一点一滴流逝,却不知还要待到何时,而两人在外又在谈些什么。
终于,门口出现了道虚真人的身影,却不见黎叔。真人走入门来,细细打量了一番傅凡,开口说道:“你可知你已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傅凡一听,心里一凉,只听见村长说:“真人,可还有解救之法?”
道虚真人说道:“如今之计,唯有让我将其带回山门,以毕生修为为其驱阴正阳,或许还能救得一命。”
村长到底是见过世面之人,喜道:“不知这小子可有仙缘,能否拜入真人门下?”
道虚真人笑道:“世间诸事,讲一个缘字。我虽喜清净,不愿多收徒弟,然则这孩子若不入我门,不得救治,性命危矣,这是一缘,二来我见他根骨精奇,人且聪慧,很合我的脾气,这又是一缘。我且问你,你是否愿意入我门下?”
这话自然是对傅凡说的。傅凡自懂事以来,常听长辈们说起神仙鬼怪的故事,却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入修仙门派,修仙悟道,大喜之下,不觉点了点头。
“好,”道虚真人点点头,说:“你叔父正在外面,你与他拜别后,我便带你回山海门。”
“是。”傅凡说了声,走出门外,但见池塘边上,黎叔孤零零地站着,似是孤苦无依一般。傅凡走上前去,似是听到了身后的声响,黎叔转过身来,苍老的面庞上露出一丝苦笑:“没想到你才回来,又要走了。”
黎叔是傅凡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想到即将别离,眼眶忍不住湿润了,说:“真人说了,等我治好了病,就让我回村里来。”
黎叔苦笑着说:“记得你父母来村子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想不到转眼间十六年就过去了,你也长得这般大了。”
傅凡急问道:“老黎,我父母到底是怎么死的,你以前不愿告诉我,现今我要走了,你还不肯让我知道吗?”
黎叔的目光忽然一冷,恶狠狠地说:“小凡,世上对不起你父母的人太多了。如今这是个天大的机缘,你去山海门学好本事,我便将仇人的名字一一说与你听,让你为父母报仇!”
这一字一句,恶狠狠的,包含了多少仇恨。天空上长风呼啸,一片寂寥。
傅凡拜别了黎叔,往村长家走去,走了几步,回头说:“我听说雪儿姐也被抓走了。老黎,若是真人救回了雪儿姐,你替我多照顾她。她是我唯一的朋友。”
夜幕降临,道虚真人不愿在夜间行路,又在村长家留宿一晚。到了第二日,晨光才现,村长便叫起村民们,在村口为道虚真人和傅凡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