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见扶桑于道法颇感兴趣,便也耐心传授,不懂之处,悉心加以指点。忽忽数日,扶桑早已将整本《道德经》学完。这日正和众人一道,在甲板上编织渔网,忽然天空乌云密布,狂风怒号,看来又要起大风暴。时下正处春夏交初之际,北方冷水与南方热水在这一带交汇,时常引起大风大浪,众人早已司空见惯,而帆船造得极大,扶桑又已命人将船全部以粗索相连,倒是不曾发生危险,当下并不如何在意。众人收好渔网,封住舱门,静待风暴过去。过不多时,只听半空响了一声霹雳,接着风声中隐隐传来呼救之声。众人吃了一惊:莫非有人遇险!扶桑道:“打开舱门,我去瞧瞧!”
众人闻言更加吃惊,躲在舱房,尚且心惊肉跳,此刻出去,那还有命在么?扶柳亦道:“等风雨稍息再去罢!”扶桑道:“听声音似是有人遇险,再迟片刻,只怕要出大事!”扶柳道:“天灾人祸,你去又能济得甚事?”扶桑笑道:“我去看看,能救得一二人也是好的!”扶柳知劝他不住,将身旁一根粗索系在他腰间,另一端系于船上牢固之处,然后在他耳畔低声道:“一切小心,我和孩子在这等你!”扶桑心头一惊,望向扶柳,只见她红霞盈面,眼中泪水微噙,娇羞无限。平日她最是良善,遇到有人危急,定当设法营救,难怪今日竟会出言劝阻,原来是有了身孕!扶桑喜忧参半,对她点了点头,意示自己定会小心。
来到舱外,风狂雨骤,吹得人摇摇晃晃,难以立足,再加之帆船颠簸,简直是寸步难行。扶桑隐约只见靠外的一艘帆船断为两截,船舱进水,已沉了一半在水中,幸得有缆绳与其他船只相连,才不致完全沉没,船上之人立于较高处。一阵狂风吹来,几人被吹落下水,几条巨鲨张口接住,鲜血涌出,群鲨追逐争食,也不知有几百上千条,引起海面一阵骚乱。
其他人见此情形,死命抱住牢固之处,哪敢松手。但如此狂风,只怕也支撑不了多少时候。鲨群把那几人吞入肚中,又一层层围了过来。便在此时,两条鲨鱼同时上跃,将靠近船弦的一名少年一咬其手,一咬其腿,拖下船去,惨呼声中,那少年被撕做两截,肚肠散在海面,几名胆子稍小的少女当场晕去。
扶桑瞧得准了,待两股海浪侵袭的间隙,几个箭步跳上破船,解下腰间绳索,结于破船牢固之处,叫大家攀着绳索转移至另一条船上。眼见大部分人皆已撤走,破船上只剩下十余人,忽然几条十分硕大的巨鲨跃上水面,如离弦之箭,同时朝破船冲撞而来。只听“嘭”地一声巨响,船体裂为数块,十余人分立在四块木板上,开始向外飘去。扶桑心内大急,若木板飘走,其上之人必然无幸。他站立之处尚有绳索与大船相连,他将缚于大船的一端解开,与刚从腰间解下的那根打了个结,缆绳长了数丈,他所处残船便也可以漂出数丈。扶桑拿起一支木桨划水,朝最近的一块木板划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三块木板上之人救下,正欲划向第四块,忽然船身一震,不进反退。原来绳索用尽,回弹之下,他所乘残船反而向后退却数尺。此时海浪汹涌,群鲨环伺,实是险到了极处。
一转眼间,扶桑已有了计较,从靴筒中拔出王贲所留匕首,觑准一条鲨鱼刺落,正中其头颈。那鲨鱼虽然吃痛,却一时不得便死,远远游了开去,留下一道血痕,其他鲨鱼闻到血腥味,登时狂躁不已,撇下人群纷纷追赶。不多时那条鲨鱼便被同伴追上,群鲨一拥而上,将它分而食之,霎时之间,只剩下一副骨架。趁此间隙,扶桑叫那块木板上之人赶紧操物划水,向自己这边靠拢。
见有鲨鱼游将过来,他便持刀斩杀,鲨鱼体型硕大,味道鲜美,这样使得群鲨同类相戕,暂时无暇顾人。那块木板近了几丈,又近了几丈,眼见得再过三十余丈,便可得救。忽然所有的鲨鱼都停止了追逐,全部没入海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下变起俄顷,众人尚不明所以,忽听远处雷声隐隐,似有万马奔腾而来。再过一阵,奔腾之声渐近,众人抬首望时,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皆目瞪口呆。原来,一堵高达十余丈,银练也似的浪墙正滚滚而来,其势惊人,可谓扑天盖地。瞧其情形,将大帆船掀翻亦不在话下,更不用说眼下这些残船。扶桑不由得心如死灰,仰头怒吼道:“老天爷!你何其不仁!若要报应,着落在我一人身上便罢!何必夺走这里所有人性命!”浪声如雷,很快盖住了他的声音。他被抛上半空,犹若腾云驾雾。朦胧中,他只觉一条粗长硕大之物在海中急速游动,搅起一道漩涡,所有帆船皆被卷入进去。掉下来时,他落入漩涡正中,巨大吸力之下,他顿感全身乏力,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终于身周愈来愈黑,愈来愈黑,直朝海底沉去。朦朦胧胧中,忽觉胸前一道光亮忽闪忽闪,但他也就此昏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