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自从天下形势交恶,燕都蓟城早已对他国人氏防范甚密,已禁止他国货币流通,以防奸细入内。进入燕都的生意人,须先由官府造册,再以本国货币换取同样数量的燕币方得准入。樊於期哪里知道这些底细,此刻以圆形方孔钱来付帐,自是格外醒目。
岚公子当下饭也不再吃了,将三人押至父亲面前,禀道:“父王,在城中发现这三人以秦币付帐,疑是秦人奸细。”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高高在上地坐在王位上,樊於期识得他便是燕王喜,只听他问道:“你们是秦人么?此举所为何来?余党何在?”樊於期哼道:“用得着带甚么人?就我们三人,全都在这了。你们好不卑鄙,连赵国遗孀弱子也要盗去。你可知他现在是我们大王义子,速速归还,否则秦王可不是好惹的。”燕喜不明所指,道:“你胡说些甚么?”樊於期道:“我们大王义子被盗,有人亲眼见他入了燕境,难道不是你们派人所为么?”燕喜道:“血口喷人,我们要一个小孩子作甚?到此刻还想倒打一耙,想转移视听么,快说,你们潜入我境,到底是何居心?”樊於期道:“话已到此,不必多问。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燕喜道:“好一条血性汉子!来人,重刑伺候,逼他说出真话。”
两名刀斧手正要上前,门外进来一人说道:“且慢!樊将军何等样人,小小刑责岂能奈何?”樊於期听话音似乎有些耳熟,抬头一看,果然是当年为质于秦的燕太子丹。只听他道:“父王,这位就是我常常提起的樊於期樊将军了。”燕喜道:“哦!原来是他,久闻大名,未曾谋面,是以不识,还请樊将军勿怪!”樊於期颔首道:“言重了!”
当年燕丹居于秦国质子行宫,一夜突遭一伙蒙面人围攻,危难时刻,樊於期挺身而出,杀退蒙面人,救下他性命,他才得以逃脱回国,燕王听说后,亦十分感激于他。但他们不知这背后却是另有其事:嬴政野心勃勃,自认时机已到,决心进攻六国,因此派出杀手刺杀质子,第一个杀的便是燕丹。樊於期亦知此事,但后来想想不妥,待要劝谏已然不及,只能杀掉杀手,救下燕丹,然后向嬴政汇报:秦国虽强,却仍强不过六国结盟,同杀六国质子,只能让他们同仇敌忾、联合作战,不利于大王霸业。不如放了他们,六国自会降低戒备,咱们再合兵一处,采取各个击破,让他们误以为您不过是小打小闹,即使灭掉一个国家,也不会有人想到您的真实用心。嬴政虽觉此计大妙,但心底终究认为樊於期太过鲁莽,未把自己放在眼中,心中对他早生芥蒂。
当下燕王命人摆上酒席,他虽未见过樊於期,但早已熟知这是员虎将,又“救”过儿子的性命,是以着意结交,甚至想将他收为己用。席间燕丹问起他臂膀之事,樊於期照实说了,燕王连叹可惜:“为了一个孩子却斩掉将军手臂,实是昏庸之至!”见樊於期并无所动,又道:“万一找不着那孩子,难道他真能要你性命么?”樊於期道:“君无戏言,何况他早已迁怒于我了。”燕王道:“良将有此,夫复何求啊?嬴政太不懂得珍惜了!”觑了一下樊於期,仍是看不出他有何反应,只得自己“嘿嘿”干笑两声。
席后,燕王留他在城中暂且盘桓,让燕丹替他去寻找那孩子下落。樊於期自然知道在他未查清真相前,是不会放自己走了,反正自己确乎无甚阴谋,更何况由燕丹去寻人,把握会要大得多,索性便心安理得地住在了蓟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