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帘掀处,赵政退了出来,阿房想要躲却已不及,反倒镇定下来。赵政见到她,来到她面前,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都已听见了,其实我……我不姓赵,我姓嬴。”阿房此刻已不知自己是伤心还是愤怒,虽然听他亲口说出,却仍难以相信,那个叱咤风云的人中之龙竟会就是自己儿时的玩伴。嬴政又道:“那晚我确是被秦人押走,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后来才知他们是奉命保护我、接我回秦国之人。但不知为何又被赵人知道了,派人来追杀我们。秦人把我娘俩藏在山洞中,自己去引开赵军,再也没有回来。我们只得四处流浪,费尽千辛万苦才回到秦国。近日,我忽然见到你母亲,方知你们尚在邯郸,可见冥冥中自有天意。”
阿房冷冷地道:“你既是秦王,我自是刀俎之肉,你也不必再挂念旧情,要杀便杀罢!”嬴政笑道:“好不容易见到了你,怎会杀你,你多心了。”阿房怒道:“那你究竟何意?”嬴政道:“儿时友谊,情比金坚!岂能或忘?既见着了你,难道真能视同陌路?”阿房道:“这才是我所熟知的小文子,讲义气,好打抱不平。你既念旧情,不如叫秦军退兵罢?你瞧百姓生活如此之苦,倘若再受兵燹,岂不是更惨吗?你小时候可是最瞧不得百姓受欺压的了!我是赵国王后,倘你退兵,两国定能重新修好!”嬴政道:“我正是为了解救天下苍生而来啊!”阿房冷笑道:“你这是撒弥天大谎,从没见过似你这般拯救百姓的!”赢政叹道:“可惜我是曲高和寡无人懂,难道你也不能知我心意么?七国并存,各自为战,正是这种无形国界令人心各异,犹若一盘散沙。倘能聚而为一,人人只为这一个国家效命,那么纷争岂不消弥于无形?”阿房惊道:“你是说……你……你要蚕食六国?”嬴政毅然道:“不错!以战止战,天下一统,百姓自能安居乐业,岂不胜过眼下这般年年争战不休?”阿房心中一凛:天下一统,从此不再有纷争,这不正是自己渴盼已久的生活么?但要经过血腥的征战方能实现,终究还是于心不忍。可是七国不除,战争确是永无止境,不知要打到何年何月,邯郸城中那些百姓们的笑脸,不正是战争停止,两国一统的结果么?一时间两种念头在脑海中交来复去,不能自拔。
赵姬听到房外说话之声,命赵高搀扶自己出房查看,只见儿子身旁站着一个女子,面貌与蔡姬极为相似,她似乎明白了甚么,回头不无妒意地笑道:“蔡姬,多年不见,想不到你那小丫头片子出落得如此美貌,和你年轻时一个模样,不知又要迷死多少男人啊!”蔡姬被绳索缚住了双手,挣扎着走出房来,看到女儿也来了这儿,忽然跪下道:“太后,求您老人家开恩,放过我女儿吧!一切过错在我,我不该告密你怀了秦太子的龙种,与她无关啊!你放了她,我愿一世与你为奴!”赵姬一解当年受辱之恨,大笑起来:“老人家?哀家很老么?你自己不也满脸皱纹,是个老货。红颜祸水,留着不过贻害人间而已,却又何必?哈哈……”
蔡姬年轻时便知她妒意最重,不能容忍比自己漂亮的女人,想不到老了还是如此,女儿必定无幸。当下将心一横,忽地站直,迎头向赵姬撞去。赵高大吃一惊,从后抢出,朝她身侧一脚踢出,只见她身子一偏,收势不住,正撞在廊前柱子上,顿时血泪和流。阿房未料到母亲竟会有如此举动,急忙扑身来救,却哪里还来得及?蔡姬已然停止了呼吸。她伤心欲绝,连日来的奔波劳累付诸流水,不由感到一阵昏厥。嬴政慌忙扶住,赵姬早已瞧出儿子的柔情蜜意,冷笑道:“哀家早说过,红颜祸水,果然如此。儿子,你可不要被她迷住了,赶快杀了她,以绝后患。”嬴政道:“母后,外边寒冷,你进屋去罢!我自会处理。”望了一眼赵高,赵高立时会意,哈腰点头扶住太后进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