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特别医院的太平间里。
几个工作人员正在麻利地给死者拍照。按照规定,每一个阵亡士兵如果留有尸首,那么在火化或者太空葬之前,都会给他们拍一系列照片。这些都将放进死者的档案,存在联邦档案局里。
“39个。”一个年轻人放下相机,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下。
“第40个。快点,他们那组要领先了。”一个年纪稍微大点的人催促道,掀起了第90具尸体身上的白布。
这里一共六个人,分成三组,每组两人,一个负责揭白布和盖白布,另一人负责拍照。三组人马进行比赛,最后看那一组拍的最多。
“我的眼睛不行了。”年轻人埋怨道,“一直看着尸体,我的眼睛抗议了。”
“抗议?抗议也得拍啊。”年长者说道,“否则输了的雪茄由你一个人出。”
“得了得了,输了老是赖到我头上。”年轻人使劲地眨了眨眼,“我的雪茄自己都不够抽,哪里还有输的?”
“怕输就赶快。”年长者再次催促。
“唉,真要命!”年轻人嘀咕着,举起挂在胸前的全息相机。“第40个!”
“咔嚓。”快门的声音。
一张拍好了。换个位置,准备拍下一张。
年轻人没有注意到全息相机上面的指示灯,只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刚才拍的那张照片原本应该闭着眼睛的尸体竟然睁开了眼睛!
“啊”年轻人一声惨叫,猛地甩掉手上的相机,如果不是挂在脖子上,只怕早就被甩到墙角去了。
“怎么了?”年长者一个激灵,颤声问道。那边的四个人也都停止了工作,望着这边。
“鬼!鬼!鬼!”年轻人惊恐地叫着,一边手忙脚乱地从脖子上取下相机,抛给了年长者。
“胡说!怎么会有鬼?”年长者喝道。
虽然心里也是害怕,但年长者还是拿起了相机。在他看到照片上尸体睁开的眼睛时,他也看到了全息相机的指示灯:“发现生命迹象!”
年长者心里的恐惧一扫而光,职业的敏感性让他很快冷静下来。他把相机放到一边,转头去看第40号尸体,果然是睁着眼睛的。
他勇敢地伸出手去,探了一下尸体的鼻息。
“没死!还有鼻息!马上送急救!”年长者干脆利落地命令道。此刻,他就像是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
在临时特别医院的家属区,维克扶着丽莎正要离开。
“丽莎,我们先回去吧。”看见丽莎悠悠醒来,维克说道。
“不,我要去见达西。”丽莎虚弱地道。
“达西他他已经”维克的声音不禁哽咽起来。
“达西没有死,达西不会死,他不会死”丽莎的声音很低,但却很坚决。
维克放开扶着丽莎的手,丽莎这个样子,他也不忍心让她回去。他在丽莎的身边坐下,就当是在这里给达西守灵吧。
一个娇小的声音急匆匆地跑来了。
“嫂子,我哥怎么样?”达雅急切地问,她的怀里还抱着8个月大的小西。丽莎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
“达雅,”维克赶紧站起来,“你怎么把小西也带来了?丽莎太累了让她平静一下”
“怎么了?我哥到底怎么了?”达雅看着维克,眼神中充满愤怒。
“达西他死了。”维克忍痛道。
“不!达西没死!”闭着眼睛的丽莎突然坐起来,把维克和达雅都吓了一跳。
“嫂子?”达雅看出了丽莎的神情有点恍惚,手里抱紧了小西。
“达西没有死!他没有死!”丽莎强调着,但眼神却显得迷离。
“我们还是把她送回去吧。”维克叹了一口气,说道。
“不!我不回去!我要等达西!达西”丽莎喃喃地说道。
维克和达雅面面相觑,即使心痛又是惋惜。而达雅怀里的小西则望着头顶的天空,伸出小手在空中抓着什么。
“请问,您是达西中校的太太吗?”一位清秀的护士走过来,轻声问道。
“我就是!”丽莎从椅子上弹起来,扑到护士的面前,“达西怎么样了?他在哪里?”
“达西中校要见你。”护士道。
“等等。”维克赶紧阻止了正要动身的丽莎,转头对护士道,“刚刚明明说达西已经现在怎么会”
“达西中校本来已经被认定死亡,但,又奇迹般地复活了。”护士道,“现在他在重诊病房,情况非常危急,但他不愿做手术,要见家属。”
“快带我去!”丽莎喊道。
小护士不敢耽搁,赶紧在前面带路。维克一把接过达雅手里的小西,快步跟了上去。
两分钟后,维克在重诊病房见到了达西。
他的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病房里的众多仪器都在不断地闪着光。
“达西!”看见达西,丽莎赶紧挣脱了达雅的搀扶,哭喊着扑了过去。但旁边的护士立刻示意她不能碰到达西。
“丽莎”达西的声音很微弱。看得出来,他能坚持到现在,已经费尽了力气了。
“达西,你不要吓我啊。你一定要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丽莎一边哭泣一边喊道。
“哥,哥”达雅跟着扑到床边,哭喊着。
维克抱着小西站在一边。
“小西。”达西的目光移到维克的手上,低声叫道。
维克赶紧把小西抱过去。达西涣散的眼神立刻集中到小西的身上,而小西也仿佛懂得爸爸的意思,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病床上的达西。
“丽莎,”达西心满意足地把目光从小西身上移开,转头对丽莎道,“你要答应我,把小西抚养长大。”
“不,达西,你不要这样说。”听到达西这么说,丽莎浑身颤抖起来,“你不会有事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们一起把孩子抚养长大”
“丽莎,你要坚强一点。”达西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声音比一开始高了一些。“我从鬼门关走了回来,就是为了看你们一眼。我好不了了,看一眼,我就要走了”
“不要,哥,你不能有事。”达雅在一边哭着。
“达雅,”达西将目光移到妹妹的身上,“你回去告诉爸爸妈妈,就说,我谢谢他们。还有,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爸爸妈妈。”
“不行,你不能走。”达雅哭喊道。
“维克。”达西最后将目光转向维克,那是充满信任和寄托的目光。“我要请你帮三个忙。”
维克眼中含着泪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悲伤情绪,点了点头。
“谢谢你。”达西欣慰地笑了一下,然后道:“第一,请你有时间去看看我的父母。第二,请你帮我照应一下丽莎,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很辛苦。第三,也是我最不放心的,请你,请你一定要帮我照顾好达雅。她太任性,不懂事。”
维克知道这是达西最后的遗言了,重重地点头,应承下来。
“丽莎,”达西使出最后的力气道,他知道死神就要降临了。“你还年轻,你可以可以去追求自己的幸福知道知道吗”
“达西,达西”丽莎一边叫着达西的名字,一边哭着摇头。
但是,死神还是毫不犹豫地降临了。
达西的眼睛,再次闭上了。再也不会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