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通知:远征军第一批伤员10分钟后抵达,请医护人员做好急救准备!伤员家属请在家属区等候,以免影响急救工作。谢谢合作!”
凌晨12点的钟声刚刚想过,临时特别医院的广播在沉寂的夜空里响起,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石头,湖面沸腾了。
从飞行器的升降平台到急救室之间的通道已经被警察隔离,家属们都涌到栏杆边,翘首望着东边的夜空。
维克从椅子上跳起来,朝升降平台那边跑去,丽莎跟在后面。
医护人员最后检查了磁悬推车和供氧装置,确保没有纰漏。家属们则屏息等待。
10分钟后,东边的天空亮起了飞行器的信号灯。1分钟后,一架中型飞行器降落在升降平台上。家属们都冲了过去,但是被警察挡住,医护人员赶紧上前,将伤员转移到磁悬推车上,送往急救室。
维克拨开一个警察,想冲到飞行器边去。但照样被不客气地挡住了。
“我是维克少将,我要过去。”维克露出了自己的身份,他一向就是个低调的人,但情急之下不得不高调一回。
然而那个带着眼睛的警察却不买账。他认真地看了维克一阵,似乎在确定来人的身份。
“对不起,少将,为了伤员的生命安全以及维护您的形象,请你到家属区等待。急救手术之后,我们会通知您的。”四眼警察不卑不亢道。
“你”维克气得想骂娘,但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还是忍住了。
“我是伤员的妻子,我要过去!”丽莎喊着,试图冲过去。
“这位太太,”四眼警察伸手拦住了丽莎,不紧不慢地道,“这里的伤员太多,不能确定哪一个是您的丈夫,所以,还是请你去家属区等待吧。”
“不,我要过去!为什么不让我过去?为什么?”丽莎大声叫喊道。
“太太,因为您的丈夫也许还没到呢。”四眼警察有点害怕,但还是尽职尽责地解释道。“或者,您先去那边看看?”
顺着四眼警察的手指方向,维克发现了家属区那边的墙上有一块大屏幕正在播放什么消息。看着丽莎还要吵闹,维克只好用力地把她拉来了。
“远征军伤员死亡名单”几个大字早早跃进维克的眼帘,他的心陡地一沉。伤员被千里迢迢送回地球救治,但是肯定有人坚持不到最后,死在了途中。那么达西
丽莎也看到了这几个字,脚下立刻发软,幸而维克及时扶住了她。
大屏幕上一屏一屏地显示着伤员名单,仍然活着的以绿色显示,途中死亡的以红色显示。
屏幕的下方,配有查询系统。维克扶着丽莎走过去,排在队伍的后面。看不到亲人,又没有耐心在几百个名字里面搜索熟悉的名字,家属们都来使用查询系统。
查询系统根据名字的拼音搜索。输入被查询者名字的全部拼音,系统就会搜索出符合这个拼音的全部名字。
有人输入了“weike”,屏幕上立刻显示了一栏绿色的“威克男重伤”和一栏红色的“维柯男死亡”。维克立刻看到一个老夫人捂住了嘴巴,以阻止自己哭出声来。她一定就是那个维柯的母亲,或者奶奶,或者外婆,总之,是维柯的亲属。
维克看着这个和他名字拼音相同的死亡者名字,心中不禁想到,若是上面显示的是“维克死亡”,不知道会有谁来为他哭泣。不会有,因为他是孤独的一个人,没有一个亲属。唯一一个算得上长辈的格雷教授,也早已葬身在太空中了。
“xialin。”(绿色)“侠林男重伤”;(红色)“夏琳女死亡”;(红色)“夏麟男死亡”。
一个年轻小伙子目光呆滞地看着屏幕,像是瞬间失去了魂魄。看来,他就是夏琳的丈夫,或者男朋友了。但是,这样的年轻小伙子怎么会没有加入远征军呢?
维克的眼睛随意瞟了一下,就发现原来那个小伙子缺了一条胳膊。少了一条胳膊,最后救了他的命。
接着,不断被输入的拼音中,都有一小半是死的,也就是说,经过漫长的星际飞行,活着回到地球的伤员已经只剩一半多一点了。
轮到丽莎了。她的手在按键上面犹豫了很久,就是不敢按下去。她怕看到那红色的一栏。
维克打算代劳,但丽莎挡住了他的手。深吸了一口气,丽莎终于用努力平衡的手指按下了“daxi”这四个字母。
搜索结果只有一栏,唯一的一栏:(红色)“达西男死亡”!
丽莎只看了一眼,就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丽莎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虚幻的世界,似梦,却又不是梦;似真,却又不是真。
这是一片雪白的世界,朦胧的白气笼罩着一切。丽莎站在白雾里,举目四顾,寻找着一个身影。
突然,她看到前面的白雾中,一个背影正在越走越远,马上就要消失在白雾里了。
“达西!”丽莎试探着叫道。
那个身影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
“丽莎。”赫然就是达西。
“达西,不要走!”丽莎一边喊,一边拼命追了上去,“你不能走!不能走!跟我回去,跟我回去吧!达西”
“丽莎,”达西的眼神迷离,语气平静,丝毫没有把这当作生离死别,“我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不能跟你回去了。”
“可是,爸爸,妈妈,还有达雅,都在等着你啊。”丽莎哭着喊道。她拼命去追赶,但达西的背影总是可望不可及。
“你要帮我照顾好他们,丽莎。”达西的声音很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
“那小西呢?”丽莎喊道。
“小西?”达西喃喃道,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名字似乎有点陌生,他想不起这个名字的相貌了。
“我们的儿子,小西,我们的儿子啊。”丽莎哭道。
“我们的儿子?”达西仿佛在思考,在回忆。
“嗯,你答应了要回来看他的,你不能就这样走了,小西不能没有爸爸”丽莎一边哭一边奋力追赶,但总是无法追上。
“对,小西不能没有爸爸,小西不能没有爸爸”白雾中的达西重复道,“我要回去看看他,我要去看看他”
达西喃喃说着,背影慢慢消失在白雾之中了。
丽莎冲进前面的白雾里面,却早已看不到达西的影子。
“达西”丽莎用尽力气大喊道。
她在椅子上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