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松树下
1、
松走了。
松没有留恋和雪二十多年的感情,没有留恋一双儿女片刻也不曾离开他的眼神,更没有留恋夫妻二人一起打造和经营的在外人看来还算不错的家,甚至竟彻底忘记了他自己追求雪时在雪松树下的铮铮誓言。
松走时没留一句话,走的那样坚决,那样义无返顾。
孤单的雪强打精神继续努力地做着自己的工作,强打笑脸顽强地支撑着已经不完整的这个家,侍奉公婆,供儿女读书,给公婆养老送终,为儿子、女儿求亲祷友安排工作。银灰长发早早占领这个曾经的校花两鬓,深深皱纹过早爬上这个聪慧女的额头。到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难为,恐怕就连自己数也数不清了。
2、
几年过去了,杳无音信的松突然给女儿打来电话,说他想家,想以前的日日月月,更想她们姐弟俩……
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少用眼泪释放情感的雪,可能伤痛达到极限的缘故吧!当知道这个消息时泪如泉涌,放声大哭。
“难道这里是住店啊,想走就走,想来就来!”也难怪,已经平静了的生活又被搅乱,已经愈合的伤口又被生生撕开,搁在谁身上还不一样,心里比刀割都难过啊。
3、
雪和松既是同村也是同学,高中毕业后双双成为同一学校的民办教师,工作上互相支持帮助,生活中互相体贴照顾,白天一起工作,晚上双双来到学校旁边的雪松树下谈心、拉呱。或者日久生情,或者坚信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铮铮誓言,爱情的火花终于点燃了雪,这样,家庭条件优越、端庄秀貌的雪与家庭条件极差、长相一般的松在雪的父母和周围人的一片反对声中结合了。
高考恢复了,本来学习成绩优秀的雪自觉放弃了升学的机会,一心照料着家,照料着不满周岁的女儿,让松安心复习应考。松很争气,如愿以偿,进入师范院校读书。在师范院校读书的日子里,松靠着雪微薄的工资,支撑着自己的学业,靠雪的温柔和贤惠坚守着自己的信念。好歹时间较短,咬咬牙就挺过来了。毕业后松得到领导照顾分配来到原在学校,这时儿子也出生了,儿子的出生给这个家带来了更多的快乐和喜悦。过了几年,松靠着雪的关系又顺利地走上了领导岗位,雪按照地方政策同时也吃上了皇粮——民办转公办,对于这样的家庭你说同事和邻居谁不投来羡慕的目光。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时表面老实的松经不住色相诱惑竟跟一个女人走了……
4、
离开雪的松,并没有过上自己想象中的舒服宁静快乐愉悦的好日子,激情过后还是要回到现实。微薄的工资不会满足奢华需求的她,生活捉襟见肘显而易见。再说,那个女人生性难移,还是花枝招展,招蜂引蝶,作为一个大男人又怎么会忍受这样的屈辱。特别来自外界的眼光和指指点点,更使人可怕。松再也顶不住了,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此时和雪恩恩爱爱的时光,和雪在一起打拼的世界,在雪松树下对雪的誓言,孩子乞盼的眼神,时刻在松的脑海里萦绕。这时,已经清醒的松进行了重新选择:必须尽快回到雪和孩子的身边,尽到做丈夫和父亲的责任。知道松主意已定的那女人拿出最后刹手锏,恐吓、诱惑。然而,“爱”的执着,“爱”得沉重,只会适得其反,松还是迈出了应该早就迈出的一步。
5、
夜幕来临,在电话那头的松的苦苦哀求下,雪来到自从松走后再没来过的谈恋爱时那棵雪松树下,早已等待多时的松一下迎了上去。这时,只想当面呵斥这个不负责任、喜新厌旧的“陈世美”,当面奚落到头来混了个丧魂落魄下场的“白眼狼”的雪竟一下子愣住了,这就是那个曾经的丈夫吗?这就是那个孩子的爸爸吗?他可是只比自己大两岁啊,怎么像是比实际年龄老了许多的自己还要老上十多岁,曾经的意气风发,志得满怀的他到底哪里去了?不知为什么,当看到和想到这些时,雪的心突然软了下来,竟改变了接受见面时的初衷,没了一点痛打“落水狗”的勇气和力量。此时此刻,恋爱时雪松树下的信誓旦旦,新婚以后的柔情蜜意,还有说不上是同情还是怜爱的感受同时也像刚刚决堤的洪水在心中波浪翻滚。“我怎么了,多年来筑起的防线为什么崩塌?难道谁和谁到老是命里早就注定,真的是只有冤家才聚头吗?”雪自言自语,像是问自己又像问别人。
雪“退缩”了。
6、
“既然选择了回头,就不要再转身,我可以试着接受你”。雪哭笑着。这时,只见松用微微颤抖的右手从口袋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戒指戴在了雪的手上,之后便牵起了雪的手。
我听见蝴蝶飞舞的声音
——凡间已不再有我的故事,因为,我已选择做真实的自己。
多少年后,我依然喜欢默默地凝视你飞舞的柔姿,只是,我已不确定你是否还有前世的记忆。
娘说,我出生的时候,老天一连下了三个月的雨,储存的粮食和肉也都发了霉。当我来到世上的那一刻,天突然放晴,院子里却长出很多的蘑菇来,而且全是有毒的那种。爹于是就对娘说,我肯定是一个妖孽,是万万留不得的,要把我扔进屋后的池塘里。幸亏娘拼命地抱住我不放,才使我免遭葬身鱼腹的命运。
当我逐渐懂事的时候,我已慢慢习惯了部落间的打打杀杀。杀人、被杀、俘虏、被俘、生育、死亡,似乎构成了我童年的全部内容。部落里很多人被敌人俘获,或被杀,或充当奴隶,虐待致死。我们也俘获敌人,小蝶就是一次战役后的俘获品。父亲对我和几个哥哥说,你们每个人可以选一个俘虏做自己的奴隶。几个哥哥各自挑选了身强力壮的俘虏。轮到我挑选时,我便看到了小蝶那张泪盈盈的脸。我指着小蝶对父亲说,我选她!父亲和几个哥哥都鄙夷地看了我一眼,我明白他们的意思:身为部落首领的儿子,占有最强壮的奴隶才是情理之中的行为。我想起之前父亲让我们挑选宠物时,几个哥哥分别选了幼狮、幼虎、幼豹,我却莫名其妙地选了一只幼小的野猪。或许当时也是因为看到了那只因受伤而显得孱弱可怜的小野猪的眼神。
父亲说,你可以再选一次。我看了看小蝶,然后坚定地对父亲说,我就选她!父亲也不再坚持。
我知道,我的坚持使小蝶免遭了被杀的命运。
我还小,不懂得爱情,更没想到以后会对小蝶怎样,尽管她是我的奴隶。我只是见不得眼泪,无论是小野猪的,还是小蝶的。
之后,后山上,我不再一个人牵着我的小野猪满山跑,因为后面始终有气喘吁吁跟着拼命跑的小蝶。
我曾向小蝶问起她的身世,她只是哭,我就也不再问了。我对小蝶说,给我的小猪起个名字吧!小蝶眨了眨她那双好看的大眼睛,说,就叫“能”吧!你看它能抓野兔,能跳过大水沟,多能啊!我说,好啊!我叫“悟”,它叫“能”,我们俩就是猪——悟——能,哇哇!我大吼一声,“能,跑啊!”小野猪似乎听懂了我的召唤,跟在我身后疯狂地奔跑起来。我回头看了一眼小蝶,她正看着我和“能”快乐地笑着,她笑起来真好看,就像花丛之上飞舞的蝶。
我开玩笑似的对小蝶说,等我们长大了,你做我的女人吧!
小蝶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很快就熄灭了。我知道,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我是王子,而她只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奴隶。我抚摸着小蝶长长的头发,无语。
小蝶喜欢静静地看蝴蝶在花朵上曼舞,她说,她多想像蝶一样。看到我有些不高兴,她又说,我们俩!
父亲严厉地警告我,别和那个女子玩得太过,她只是个奴隶!
几个哥哥陆续娶妻,都是附近部落首领的女儿。
一日,父亲把我叫到他的面前,对我说,你已经长大了,应该考虑成家了。我已为你选中了炎部落首领的女儿,三日后成亲。我说,“父亲,我还小……”父亲粗暴地打断了我的话,“你不就是喜欢那个叫‘蝶’的女子吗?有人看见你亲过她!再违父命,我立刻下令杀了她!”我诺诺而退。
我抚摸着小蝶的脸庞,说,我带你走!
她泪流满面,说,不!我愿一辈子伺候你!
成亲前的夜里,我彻夜未眠,在醉意中辗转反侧。我喝了一坛酒,小蝶不断地劝我,说再喝首领会杀了她的。我明白,她不是怕死,她是心疼我。我不管,我不要那王位,不要那素未谋面的新娘,我只要近在咫尺的幸福!
在沉沉的睡意中,我感到隆隆的厮杀声和身体被剧烈晃动的感觉。当我勉强睁开惺忪的双眼,看到小蝶一张恐惧和焦急的脸,
“悟,快跑,敌人——”我似乎看到小蝶柔弱的身体慢慢地扑向我,汩汩的鲜血滑过我的身体,我的床,最后在地上形成猩红的一片。一支利箭穿透了她的胸。我抱着小蝶躲进了床下我们曾一起玩躲猫猫早先挖好的一个秘密的小坑。
第二天,我的大婚之日。断壁残垣,硝烟,满地的尸体,部族成员的,奴隶的,还有,父亲,母亲,我的小猪“能”,还有,小蝶……
二哥活了下来,准备带领侥幸活下来的少数人迁徙。
我亲手埋葬了小蝶,当我培上最后一掊土后,我看到一只蝶在她的坟上飞舞。
在迁徙的路上,一个眉头很大很凸的老人拄着拐杖出现在我的梦里。他在我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就消失不见。临走时,他说,你的双手没有鲜血。切记,切记,日后当有大图。
我默默念诵着他教给我的话。我感觉,灵魂出离了我的肉体,我好像看到二哥、部族的人,花鸟虫兽……我看到二哥和很多人在拼命摇晃我的身体,叫喊、哭叫,最后,他们把一具肉体埋葬后,又默默地出发了。
我感觉我在向天上慢慢地飘,慢慢地飘,我眼睁睁看着越来越远的二哥、部族,和小蝶的坟——她就葬在“能”的旁边。
之后,我飞到一个地方,那里,金碧辉煌,光彩夺目。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确切地说,应该称之为“神”——封我为“天蓬元帅”!
这一干,就是几千年。
我给自己取名字叫“悟能”,为了纪念我的小蝶,和我可爱的小猪。
这几千年,我梦到小蝶上百万次。
我开始疯狂地酗酒。
直到有一天,我见到一个女子。
那是在蟠桃会上,有个女子在月光里跳舞。那身姿,那眼神,如此的似曾相识。在醉意朦胧中,我拼命地回忆和联想,在头痛欲裂时,我想起了小蝶……
我去了广寒宫,我想去问问她是不是小蝶的转世。
结果,我以调戏妇女罪被打入凡间。后来,我知道了,她曾经是后羿的女人,那只是我的错觉。
但我不后悔。
我降生的地方,应该是很久以前埋葬“能”的所在。可是,小蝶,我的小蝶,却在哪里?
我疯了,我咬死了母猪和其他的猪,我满世界的寻找小蝶。在我好几天不吃不喝、近乎绝望的嘶叫声中,那个眉头很大很凸的老人拄着拐杖又出现在我的梦里。他说,你会找到你应得的!不过,你不能说,说出真相日,失去挚爱时!
我寻了一个山窝,修行,等待……
又是很多年过去了。
一日,我吃饱喝足,躺在一块青石上午睡。响亮的唢呐声惊醒了我的美梦。
我放眼看去,我看到有很多蝴蝶簇拥着飞去,我的心颤抖了,
“小蝶——是你吗?”梦醒的那一刻,我似乎听到一个声音在呐喊,
“‘悟’,救我!”
蝶群在一处地方消失了。蝶群消失的地方,有一顶轿子、几个人,和轿子里哭喊的新娘。
当我打开轿帘看到新娘的那一刻,我的心碎了!
我知道,那就是我苦苦寻找了几千年的小蝶。
现在,她是高小姐。
只是,我不能说出真相。
我用尽一切手段和高小姐——我的小蝶——成了亲。
可是,不久后,我们的缘分却尽了。
因为,唐三藏来了!
可我还是不能说,今生失去,还有来世,一旦说了,还要我再等几个千年?
可是,我还是说了。在离开高老庄的头天晚上,我喝了酒,对着小蝶的房间大喊。
“小蝶——”
在我们出发的三天后,小蝶死了!呕血而死!
高才骑着马一路狂奔追上了我们,然后把一封信交到了我的手上,是小蝶写的,
“‘悟’,造化如此,来世,我们是否还能再做夫妻?”
我跑到了一处山坡大哭起来。来世?小蝶,我们还有吗?
多情自古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我以放荡不羁掩饰我内心的痛苦,我似乎对一切异性都表示出特别的好感。可是,天知道,我并不在乎她们,哪怕是国色天香的女儿国国王——我前世炎部落未过门的妻子。
我只想要我的小蝶!
一路上,我畏首畏尾,遇到敌人不敢硬拼,我怕我死了,再没有人会像我一样去爱小蝶;唐僧一有难,我就说散伙,有谁能理解一个人理想遭遇挫折,心里怀着爱人的感觉?我想我的痛苦只有小蝶能理解。
可我还是坚持了下来,十四载的苦行折磨,为的是向我佛求一个真相——我的小蝶去了哪里?
佛说,你做个“净坛使者”吧!你要的答案我不能说,说了,“有”便成了“无”,“色”便成了“空”。那时,你就会恨我。
于是,我做了“净坛使者”,可是,山珍海味,我已无消受的心情。
终于有一天,我再也不想这么无目的的等下去,我说,
“我要看到小蝶!”
佛说,“那你将永远只能做一只口不能言的猪!”
我说,“我愿意!”
于是,在埋葬“能”的地方,我又变成了一只猪,只是,我已永远没有了法力,没有了说话的能力。
在每个夕阳落下的时刻,我总是凝望着天空,默默地,一言不发。
我好像看到,一只美丽的蝶正向我飞来!
……
(谨以此文献给我近在咫尺的心仪的女子,即使我只是一只丑丑的小猪,也满含凝视你飞舞的柔情……)
与旧情人的三天两夜
都说平平淡淡才是真,可是我相信人生是充满激情的。这些激情或多或少会被现实所冲淡,让我们体验真实的生活。可是激情无处不在,当它来临的时候,是无法抗拒的。因为在我们的内心,对它都是充满强烈的渴望的。
上个月我去北京出差。为了赶飞机,起了个大早。脸也没洗,妆也没上,风风火火的赶到了机场。等我办好了登机手续,已听见广播里呼叫我的名字。于是我又拔起腿一路飞奔,穿越一个又一个大厅,终于在最后两分钟冲上了飞机。机组人员领着我匆匆忙忙的坐下了,让我系好安全带。我还气喘吁吁的,飞机已准备起飞了。我急急忙忙的将手机关机,突然听见有人叫了一声,
“丫头!”我抬头看见了坐在我隔壁前排的那个人,顿时愣住了。
“怎么了,几年没见不认识我了?”他笑了。
“怎么是你啊?”我结结巴巴的吐出了这么几个字。
“呵呵。丫头,几年没见了啊?一点没变啊。”
我这才赶紧摸了摸那凌乱的头发,真恨不得有一个墨镜能遮住半张脸。我尴尬的笑了,仔细的看了看他。成熟了,真的。若不是他叫我,或许走在街上我也不敢保证一眼能认出他来。他胖了。其实那不是胖,只是从前太瘦了。他的头发有型了,好像还上了点暗暗的颜色。他穿的不再是那简朴的运动装,而是笔挺的西服。他的谈吐,他的举止,他的神韵,早已和当年判若两人。但是华丽的外表下我仍能识出从前的那个他。
认识他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不仔细算算,还真是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那时的我还是大一的新生,对学业和人生都充满了热血。他已是硕士毕业,在校从事某项研究。他在我们班当了一个学期的助教。虽是年轻的导师,但是清涩的外表和温和的个性都给大家留下了良好的印象。那年我十八岁,他二十七。
一晃多少年过去了。我出社会了,他看样子已是事业有成。都说有缘人自会再会,也许就是这么回事吧。
“这么巧啊,”我愣了半天,就冒出了这么一句。”
“呵呵,是啊。你这是去北京干吗呢?”
“出差。你呢?”
“我来办点事,这就回去了。我现在住在北京。”
“这样啊。。。”我感受到了飞机在空中不断的上升,气压越来越强烈。我吞咽了口吐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