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是他们人生历程上的隆重奠基,为了这奠基,他们准备了十几年。有了这四年的奠基,人生也许会更加精彩纷呈。这四年的历程,是一次攀登和升华人生的阶梯。但此时的史岚想到的却远远不只是这些,在这四年的奠基工程里,她认识了建安。在未来的生命历程中,无论生命之舟载她驶向哪里,命运的红丝线都会为他们所系。史岚的气慢慢消了,她再次拨通了建安的电话:“安,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四年了,有许多地方留下过我们的足迹,这两天我们抽时间出去走走好吗?”
“嗯,好、好啊。你定个时间吧。其实,我也正有此意呢,刚刚断线了……”建安的心跳加速,脸也红了。这要是在史岚面前,她一眼就会看穿他是在说谎。这也是建安想见史岚,却又怕见她的原因。他怕在史岚面前一不小心,说出了史岚母亲找他谈话的事。这事儿一直在折磨着他。一边是他对上辈人的承诺,一边儿是他不想让史岚知道事情的真相,他宁愿造成是自己改变主意的假象,让史岚恨他对懦弱,他愿史岚尽快把他忘掉。只有那样,她才可以投入新的生活。
“那就明天,好吗?”史岚所说的明天是星期五,她不想在周末与那些带着孩子的“全家福”们,还有那些结对、结伴而行的青年学生们凑热闹。周末和节假日,但凡有点景色的地方,都会人满排队,观景排队,照相排队,去厕所排队。原本好好的心情,有时候,会被那些没完没了的排队弄得一团糟。
“也好,反正也没多少事儿了……”建安后半句话省略了。最近他常常这样,他是想说:免得周末人多排队,破坏了你的心情。他对史岚的了解胜过对自己,在告别生活了四年的城市,四年成长历史的时候,她会有多少的不舍?他能够想象得到史岚的心情,他自己又何尝不是百般留恋?尽管他也是早已盼望毕业的一天,可真要走的时候,却是平生出许多的情结来。
建安早预料到了这场约会。但他始终没有准备好怎样面对史岚纯真洁净,极富浪漫色彩的情愫。自从知道了史岚的家庭背景,史岚母亲的谈话,一切的变故,都使他手足无措。面对史岚的温婉柔情,他变得越来越木讷,越来越不识风情。这不是他的骨子里天生缺乏这样的基因,而是现实不允许他这样挥霍自己的青春。他付不起这样的代价,他更不愿在史岚纯洁的感情世界,再添加任何额外的“伤害”。即使史岚心甘情愿,他又怎能忍受自己心怀二意的介入?他已经承诺了,退出这场恋爱的。这么多天,他的步伐都乱了,他的心智也乱了,他的意志像是倒塌了的房子,他的真个人儿都被掩埋了。他被囿于怎样面对,怎样退出,怎样说谎的窠臼中,一次次突围,一次次碰壁。
夜已经很深了。建安披衣起床,站在窗前,仰望那半隐在云中的残月,暗自慨叹:周五,明天,我该怎样面对史岚?岚,你在睡吗……
与建安见面的喜悦使史岚难以入睡,也或者是建安冥冥于心的问候使她心有灵犀,她总能感觉到建安在凝视着自己,那眼神燃烧着激情,又氤氲了醉意。她似乎听到了建安沉稳而温柔地叫着她的名字:岚儿……
长夜难眠,反反复复地胡乱想:毕业、回z市,建安,建安母亲,建安的工作……她拜托母亲了,为建安安排工作的事,她电话问过妈妈几次,没有结果,她有点埋怨母亲,认为母亲根本没有努力去做。但她只有忍着。她拿定主意,既然毕业了,一切等回去再说吧。大不了建安回到县城工作,他们做牛郎织女。她想着心事,翻来覆去地想,睡意全消,凌晨三四点钟时,才迷迷糊糊,有了一丝睡意,朦胧中听到建安喊她:岚儿,你在睡啊?
她激灵了一下,睁开眼睛,打开手机看看,清晨五点二十分,她睡了不到一个小时,但她却是精神饱满地睁大了眼睛,想象着与建安一起郊游的画面。那画面令她激动,脸热心跳……躺在床上做精神漫游的史岚竟然悄悄地笑了。那笑容只有她自己感受到甜蜜,那种陶醉其中的美丽,也只有她自己体会得到。她抱了那只卡通熊猫图案靠背,把羞红的面颊埋进柔软的靠背图案里,暗自心语:安,你在睡吗?
建安在朦胧的睡意中,听到史岚叫他的声音,恍然醒来,看看手机,不到五点三十分。他懒懒地,再次闭了眼睛。心想,再睡会儿吧,六点半起床。但他闭了眼,史岚的倩影,翩然如蝴蝶一般,在他大脑的屏幕上萦绕。他再次想起了县城那小小公园里,他们并肩而行,相拥而坐……他送史岚上车时,史岚看他的眼神,那温柔如水,深情似海的眼神,令他骨子里蒸腾起激情,他的心魂都被那深情的一望灌醉了。岚:爱情珍贵,爱一个人更没错。可是我们之间爱情注定是无言的结局,那将是叫人纠结一生一世的错。岚,对不起。我们之间注定是一场情殇,原谅我……
建安纠结的心儿,在等待着,等待黎明到来。但那黎明带给他的将会是怎样的面对?他该不该向史岚说出自己的矛盾心理,或者,干脆说:不爱……
史岚看了好几次手机,依然不到六点钟。她再也不愿躺在床上,让自己一遍遍地想那些无聊的心事。也许这种相思梦,闲愁苦,是自古以来怀春女子私密的甜,恋着的苦,心灵的痛。史岚憧憬着与建安的美丽会晤,按捺住激越的心跳,起床,洗漱。她暗自哼着小提琴曲《梁祝化蝶》,那甜美的感觉,真像是喝饱了蜜糖说的婴儿。她非常喜欢这首曲子,无论她高兴,或者悲伤,她都会想起这首悠扬美丽,凄婉动人,撼人心魄的乐曲,随着那乐曲的幽美动听,跌宕起伏的旋律,她感喟梁祝爱情的真挚和感人。
一刻钟左右,她在意念的乐曲伴奏中,完成了刷牙、洗脸等,早上必做的事情。她向来都是素面朝天,不做任何修饰化妆之类的功夫。洗完脸,拍了一些防晒霜,她照着镜子,审视自己青春洋溢的面容,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笑颜。安,我……我美吗?史岚对着自己有点羞红的面颊暗自问询。
做完了出门前的功课,她手里握了挎包带子,坐在床上,再次看看手机,六点二十分。她终于拨通了建安的电话,电话响了好一会几声,建安接了电话:“岚儿,我正在洗脸。你呢?”
“哦,我马上就好了。十分钟后见,好吗?”
早已做好准备的史岚,还是说了谎。也许这就是女孩儿的通病吧。面对自己朝思暮想的爱人,总是不愿意暴露自己最真实,最脆弱的一面。矜持,是上天赐予她们的本性。尽管为了今天的约会,她几乎彻夜未眠。但面对日夜思念的爱人,史岚还是说了小小谎言。
就要见到史岚了,建安犹豫着,不知道怎样面对史岚。毕业了,他明明知道回家之前,是一定要见史岚一面的,他也着实盼望这一天到来。但真要见面了,建安心里却在打鼓,在犹豫。他一头雾水地出了宿舍,机械地迈着步子,心却在徘徊,耳畔回响着史岚母亲的谈话:相信你对岚儿的爱,但爱一个人……
“安……”史岚乐哈哈地跑了过来。那声音缭绕着甜美的韵味儿,那浑身洋溢的朝气,那甜蜜幸福的笑颜,都向建安这样注释着:安,我们终于见面了,好幸福啊!
建安如梦初醒:“嗯……哦,真精神啊!”
“那当然了,早做好准备了,昨晚睡得特早……你,你刚才走路心不在焉似的,有心事啊?”
“没、没有……我……我只是没、没休息好,昨晚寝室里几个人在玩儿,差不多通宵没睡。”建安说着,依然显得懒洋洋的,一幅未睡醒的模样。他自己都有点惊讶了,竟然顺口编了如此圆满的谎言,他为那随意说出的理由感到惊喜,转而又十分惭愧。随即,脸也有点红了。多少天了?不,是几个月。自从寒假之后,一个学期,他都是在矛盾、徘徊的煎熬中,一次次放弃,又一次次不舍的心痛中,忍受着相思,以及那世俗观念上的鞭笞。思念,早已在他的心魂深处像吐丝的春蚕,那丝丝缕缕,缠绕纠结的“丝”,早已把自己包裹起来。他不知道哪里是出口,怎样解脱?他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难道自己真的变成了吐丝的春蚕?
相思梦,终难醒。今日虽相见,旧梦终难圆。
“哦,看你很疲惫的模样……”史岚说着,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地:“哈哈,我竟然也有些困了。”
疲惫和激情一样,可以感染给别人。尤其是这样一对恋人,建安心里明白史岚肯定是晚上失眠,又见他一副暮气沉沉的疲态,才勾起了她的倦意。他情不自禁地问:“昨晚没睡好?”
“没有,还行。哈哈,是你的低沉传染了我。没事儿的,你呢?”
“我没事儿,小女生都可以,我一大男人肯定可以啊……”
史岚笑着,点点头:“嗯,好样儿的,向你学习啦!”
疲惫顿消的史岚,向建安莞尔一笑:“那,我们的行动怎么安排呢?”
“走,哥带你去西泠好好玩一天……”
建安自从上次休假回校,和史岚见面,或者在通电话时,常常自称哥哥。史岚心里多少有点说不出的感觉,他们做朋友三年多了,之前建安从来没有这样矫情过。其实,他也只比史岚大了半岁多点,哪里就值得炫耀,自称是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