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就是犯贱。不,是心中那“爱”字在作祟。它往往驱使一个人做一些连自己也不太理解的蠢事。顾言也许就是被“爱”字驱使着的奴隶。但他却是那样的开心快乐。
顾言笑着向史岚和玉函打完招呼,就乐哈哈地站在马路边上等车,过来几辆车都载着人,顾言感叹道:“唉,啥时候本人开上自己的车,请二位游山玩水,那将是一件多么荣幸的事儿啊!”说着,悄悄地瞄了史岚一眼,见史岚没听见似的,只顾在和玉函小声说着什么。
顾言心里有些不平衡,但还是继续瞅着马路上的来往的士。终于等到了一辆空车,顾言兴奋地喊:“哎哎,车来了……”
史岚他们三人登上了出租车,顾言坐在前面的副驾驶座儿上,史岚和玉函坐在后排。这样的氛围注定了顾言没有谈话对象,他沉默地坐在那儿,从心灵的投影处,感受着身后两位美人儿的存在。在心灵的底板上描摹着与史岚山水相依,一路同行的温馨与浪漫。只听见身后传来玉函轻盈的笑声,顿然一种失落感漫溢心海,他禁不住为自己的愚蠢羞愧。他后悔自己请了两位花仙子,却是把自己晾在了一边。他暗自假设:若是再请一位护花使者,也许会是明智之举。那样的话,或许自己能有机会与史岚单独呆在一起,相伴行走一段路程,赏玩一隅美景。而自己却一时糊涂,独自一人闯入花神禁地,两位花仙子,我怎能厚此薄彼,只带着其中一个去赏花弄柳?观烟雨楼台,听天籁之音?顾言这样来回地想着心事,竟然噤声不语,茫然若失。
史岚上车之后,好一会儿沉默。她看着坐在前面的顾言,忽然感到自己毫无道理,怎么会答应这位公子哥儿的邀请?竟然还到郊外游玩,建安在争分夺秒地补课,赶论文。无论他是真忙,还是逃避,相信那绝不是他的初衷,建安是爱我的,我怎么会这样耐不住寂寞?竟然接受自己曾经不屑一顾地拒绝过的男生邀请?这样想着,史岚情不自禁地叹道:“唉,遭了,我忙了件事儿……”她一脸不幸,愁眉紧蹙。
见史岚如此,玉函劝道:“哎呀,别想了,来都来了,高兴一点,一切抛在脑后,尽兴地玩儿。天塌大事儿,回来再说。最近我看你老是心不在焉的模样,是不是有心事啊?”
史岚摇头否认:“没有,只是毕业论文选题,搞得我有点头大……”
顾言也回头看着史岚:“好好放松一下,下礼拜也许你会有新发现,或者会觉得自己以前都干了不少无用功。学问这东西,死用功,就容易钻进死胡同,书呆子,就是这样成就的……”
史岚不耐烦地看一眼顾言,身子向后做了一点儿,把头放在靠背上,看着国道边上排比而来的绿化带,缄默不语。顾言尴尬地向后看看,打住了话题。
见如此情景,玉函接了话茬:“顾言说的对,不记得是谁说过‘不会休息的人,就不能很好的工作。’其实,休闲也是生活的一个部分啊!”。玉函说着,向史岚:“史岚,你说呢?”史岚点点头:“是是,有道理。”
这注定是一个充满了希望和憧憬,又弥漫着失意和惆怅的周末。他们在一个以茶园和花卉种植为主的村庄下车。来到刚刚摘过新茶的茶园游览观光,那绿色缎带似的茶树,氤氲成翡翠般的嫩绿,层层叠叠,排排有序。条条块块的茶园,规则不规则交错,像极了绿玉般的波涛,直排到半山腰,给人一种盎然的激情和动态之美。顾言感慨道:“如此美丽的茶园,这么清秀的山色,在我们中原,是难得一见的,今天我就是两位的摄影师了。万绿丛中一点红,你们的绰约风姿,我都会一丝落的摄入镜头,定格成精彩的瞬间,今天我就舍命护花了……”顾言边说边从挎包里掏出相机,端到眼前,聚焦构图,然后又从包里掏出镜头,装到相机上。
这时候,史岚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正好被顾言抓取到。他轻按快门,咔嚓一声,那瞬间的精彩,就装进了顾言的相机:“哈哈,好,很好。玉函,来,你也来一张。”玉函笑着向顾言招手:“嗯,好,这样行吗?”她说着摆好姿势,顾言再次按下了快门。
在茶园蔓延的绿韵里,绿色波涛一般的茶园景色,欣悦了史岚郁闷的心怀,她和玉函说笑着,走走停停,玩玩看看,有时候会张开双臂,拥抱那翠色盎然,有时赴下身去,亲吻那氤氲了天然之美的嫩绿。看着两个仙女一般美丽的女子,顾言在暗暗得意:幸亏我有先见之明,带了相机来,女生都爱照相,漂亮女生更是如此。要不然,唉,我跟着干吗啊……
史岚与建安都在彼此牵挂着对方,却又在互不往来中僵持着,熬着日子。那一种相思,两地不同的愁滋味,煎熬着两个相爱,却又不能相见的人儿。建安是在相思中躲避,躲避难以自拔的情怀,也躲避史岚那双点燃他激情的眼眸;史岚是在相思中等待,等待建安做完学问,毕业之后,看他还有何样托词?
时间对于相思者来说,那是一日不见如三秋,在这漫漫长长等待和相思的煎熬中,过去了近三个月。史岚和建安都以优异的成绩,拿到了学士证书。典礼那天,建安身穿学士服,作为优等生代表上台发言。史岚坐在台下,凝视着他那儒雅之中,洋溢着阳刚之气的身板,黝黑却透着白皙和红晕的肌肤,显得是那样的健康和英气十足。史岚的大脑一时间被建安的款款步伐,侃侃而谈抽离成空洞,她凝视着建安那浓眉剑目,激情发言的神韵,尽管她在凝神静听,却没有听清他发言的主旨。她甚至认为建安的发言是失败的。当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时,她才恍然醒悟,开始为她建安鼓掌,这是她为自己深爱着的男孩儿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鼓掌。这鼓掌,与在座的同窗相比,整整慢了一拍。
建安原来的成绩本来就不错,但也绝不是第一第二的拔尖生,是母亲住院休假之后,也许是史岚母亲的谈话,极大地刺激他的自尊心。返校之后,他把学习当成了一种发泄心中郁结的手段。他放弃一切不切实际的活动,在教室、图书馆、宿舍,筑起了战斗堡垒,就是跑步,他也多长了心眼儿,改变了原来的路线,寻找了一个更加隐蔽的“战壕”。他黎明时分起床,手里握了学习笔记,跑步奔去,在自己精心选定的“战壕”里,开始默诵或朗读。毕业时,他拿到了全校最优的成绩单。
学院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对他另眼相看了,毕业典礼选他发言,副院长甚至当着建安的面,透露出想让他留校。但他缺乏的社会基础,他没有担任班干部,更不是学生会成员,他也压根儿不知道留校,都需要做那些工作。他只是像一只等鱼吃的白鹭,悠然地等着,只等鱼儿游来。唯一不同的是,他想到了史岚:若真的留校,史岚可不可以也留在h城工作?他又想到了母亲,母亲的病情依然恢复缓慢,生活不能自理。他暗自发问:若留校成功,母亲可否也来h城?史岚能否担当起侍奉妈妈的重担?这些问题一个个排在他脑海的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一个个问号,最终却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副院长找他谈话:建安,留校的事,只是我一时的想法,今年可能没戏了。不过,以你的成绩,无论到哪儿都不成问题的。
建安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没事儿,院长。我,我家里也很需要我回去,在家乡工作。我得感谢院长对我的好,不管成与不成,我都非常感谢您!”
其实,副院长是说了之后就后悔了。那么多人做工作想留校都不成,再说了,留不留校,他副院长说了也不算数,得一把手表态,还得有许多要履行的程序。建安听了副院长说“留校”的思之后,跟没事人似的,这令他松了一口气,他暗暗拿定主意,这么给建安说了。
建安决定动身回乡了。无论怎样,现在家里侍奉母亲,再说工作的事情。
史岚希望建安和他一起回z市。
建安思来想去,还是与史岚坐了同一趟车,但他拿定了主意:找机会给史岚说说自己的心事……他打算在县城工作,找个农村媳妇过日子,只要能对家人好,孝敬老人就行。
建安这样想,心却是在失望中酸涩刺痛。
史岚与建安商量好回家时间,就到买票点预定了回z市的火车票。票定好后,她给建安打电话:“安,车票我买好了,下周二……”
“哦,你总是这么周到,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建安心中泛起愧疚的潮,满腹的话语,化作沉默,心却在隐隐地刺痛。
史岚本来想说这两天抽时间,再出去玩一次。就要告别这个城市了,一时间还真有诸多的不舍。但她没有说出来,她是把剩下的机会留给建安,她希望建安说:这两天我们抽时间出去玩吧,再看看这里。四年了,这一离开,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再见呢。
可是建安说完客套话,沉默了一会儿,就挂了电话。
史岚心中的无名火噌地一下,就窜了起来,这时候,如果建安在她面前,她也许会愤怒,会泪流满面地走开。但建安却偏偏不这样,他在史岚面前时,总是把爱着的温情含在眼里,氤氲成一袭温馨迷离的雾霭,令史岚在那朦胧的迷障里轻纱曼舞。在这四年里,史岚有多少时间是在这样迷离了心智的境遇中走过来的,她记不清了。是自从那年那月那日,认识了建安,就开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