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岚妈妈凝视着女儿,满眼都是疑惑,她是想问:那同学是男还是女?家在哪儿?重病,又是啥样的病呢?会不会是寒假时,岚儿崴了脚,送岚儿回来的男孩?寒假开学前,女儿说了那个叫建安的男同学,我明明是答应了的。但开学的时候,却连影子也没见着。亏了女儿还为他吃不香,睡不甜的。这个孩子,要不就是不懂礼貌,或者,或者是……史岚妈妈不愿,也不敢再往下想。
史岚充满渴望地看着妈妈,娇声地催问:“妈,您说话啊!您说是吗?”
史岚心里着急,她深知建安家里的状况,母亲这一住院,最缺的就是钱。看着妈妈好一会沉默,就着急地催问,想知道妈妈对于她临时编纂的“献爱心”故事,是怎样看,是肯定还是否定。她是急切要从妈妈这里套出一笔钱来,去看望建安母亲。
但母亲却疑惑地逡巡着女儿的表情,末了盯住女儿的眼睛问:“你那位同学的具体情况是怎样的?你总得说个大概呀。不然妈怎么做决定啊?”
史岚再次拉住妈妈的胳膊,将头伏在妈妈臂膀上,面颊泛上一抹红晕,叫道:“妈,就是、是建安的母亲病了,我想去看看,他们家里供他上学,就已经借债了。老太太这一住院,肯定特别需要钱。这个时候,我得帮他。妈,您说呢?”
“唉,知女莫若母啊!”史岚母亲感叹道。心想:岚儿啊,你真是随了妈妈,痴情得令人折服。一个建安,把你的心儿魂儿都勾跑了,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倒贴上了。真要结了婚,那还不知道要怎样呢。日子怎么过啊?
见母亲沉默良久,史岚双手抱着妈妈的胳膊摇晃,一双美丽的凤目溢出泪来。柔声叫道:“妈……”母亲回过神来,看着焦急中的女儿,说:“是建安向你借了?”
“没有。他这人特别要强,我说要去看看,他都不让……”
“哈哈,我的傻丫头,这就对了,他是不应该叫你去,知趣的话,他就应该主动退出。他拿什么跟你比啊!再说了,像他那样的人家,那配得上我女儿千金之体,千里迢迢的探望。要妈说呀,你就不应该回来,还这么痴心地给他们‘献爱心’。你趁早还是免了的好……”母亲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住了。
“哎呀,妈,您就别说了,是您女儿自愿的好不好。”史岚心烦地打断妈妈的话道。
“是吗?妈就更不能理解了,我女儿哪儿不对劲了,就这么上杆子追着人家男生不放,这不合常理啊!”作为母亲,她真的替女儿担心了。若真找一个这样的姑爷,她不知道怎样在同事面前提及。本来女儿长得漂亮,窈窕优雅,又懂得体贴。有个这样的女儿,她感到欣慰和骄傲,多年来,也没少在同事面前显摆。没想到,女儿大了,竟然给她带回来这样一个乡下男生,没跟没底儿不说,这还没怎么着呢,又拖出一个有病的妈来。她不由得语重心长道:“岚儿啊!你还年轻,只是感情用事,盲目地爱着一个人,是最危险的,你知道吗?”
“妈,你女儿是大学毕业生了,马上就是电视节目主持人了,什么事都可以商量,感情的事人家就是不能马虎。我早就想好了,除了父母,建安就是我最亲的人了。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啊!”话虽然如此说,但史岚还是禁不住想起建安在电话中的委婉拒绝,倏然间有点黯然、有点伤感,心便不由自主颤栗了一下,有些酸涩,有点刺痛。
自从上次寒假,史岚使出苦肉计,让建安护送她回家,他们之间就有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多了一段永远也走不尽的路途。建安,从那时,就变成了雾霭中的山;史岚,始终都有雾中看山的朦胧感。也许正是这朦胧之美才使她愈发地爱恋着建安。那个最初毫无顾忌地与史岚一起游玩、嬉戏、闲聊的建安,那个天上人间,前三朝后五代地神侃,那个充满了自信,傲然临风,洒脱不羁,智慧果敢,甚至大着胆子向史岚求爱的建安……史岚一点一滴地回忆着与建安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暗自叹道:唉,那时的建安,哪儿去了啊?过去那些蜂飞蝶舞一般的温馨与浪漫,为什么忽然间变成了飘忽不定,纠缠于心头又萦绕于眉梢的影子?
“岚儿啊,妈承认你说的都对,可是恋爱和结婚过日子,它不是一回事,尤其是学生时代的感情,那是经不起现实生活考验的,你明白吗?妈是过来人,你是我女儿,妈怎会害你呢!”史岚母亲发现女儿真的是陷进情感的漩涡了,担心地说着,满眼尽是忧心和沉重。
“妈,您说的那些,女儿都明白,人家现在不是遇到难处了吗,就算是朋友,也应该帮助,不是吗?”史岚只得拿出迂回的策略做杀手锏,心想,无论怎样,得说服妈妈拿出钱来,才是最最关键的。
正在史岚和妈妈各执一词,说得热闹之时,史岚爸爸回家了。史爸爸进门高兴地道:“哈哈,乖女儿回来了?”
“爸……爸……”史岚惊喜地叫道。像小鸟一样张开双臂扑向爸爸,向老爸来了一个拥抱的见面礼。然后,欢快地给老爸拿来拖鞋,蹲下来帮爸爸换上,再把老爸的皮鞋放到鞋柜里。史岚做完了这些迎接爸爸回家的功课,扶着爸爸的胳膊道:“爸,您坐下歇会儿……”说着,来到茶几旁,端起泡了凉茶的银质牡丹茶壶,在银茶碗里到了凉茶,双手捧过来,乖巧地叫道:“爸爸,您喝茶……”
“哈哈,我女儿长大了,知道孝顺了。”史岚爸爸笑呵呵地接过女儿捧到面前的茶碗儿,夸奖道。
听了爸爸的夸奖,史岚嘴里像抹了蜜似的说道:“爸,女儿本来就孝顺吗!”
“哦,是的是的,我女儿本来就很孝顺的,只是老爸官僚,以前没发现而已。跟爸说说,怎么突然回家了?”
“爸,是,是我有事儿要跟您商量,再说了,女也想您了。”史岚面颊一红,话语也拐了弯儿。
“哈哈,这话老爸爱听,想老爸了,还是养女儿好啊!”史岚爸爸得意地说着,亲昵地看着女儿,满面都是温馨的笑意。史岚母亲在一旁敲边鼓道:“是啊,您的宝贝女儿,话还没说完呢?”
“哦,那就说吧,乖女儿,老爸洗耳恭听……”
史岚听了爸爸的鼓励,接着说:“爸,女儿需要向您借一点钱……”
“钱呐,这孩子,那还用借吗?跟你妈要不就得了。”
“不嘛,我想跟爸爸借吗。”
“借呀?那借多少?多长时间?嗯,还有,还款措施,什么的,可都得说清楚了。你说呢?岚儿?”史岚心里猛然间开了花似的,怦然心跃地说:“有,我有措施,就,就从您和妈妈给我的礼物中扣除吧,好吗?”
“哦,哈哈,原来,我女儿是要拿老张的巴掌打老张的脸呐!这个老爸可得好好合计合计。”
“哎呀,爸,您就答应吧,女儿求您了。”
“唉,乖女儿,你这是给老爸出难题了呀!咱家财政开支一直都是你妈一支笔主持的。你老爸空有一腔壮志,可惜……再说了,女儿对老爸这么好,也不会因为一己私利,让老爸晚节不保吧?”
史岚听了爸爸“一己私利……晚节不保”的话语。一股酸涩的潮顿然汹涌而至,泪水顺着白皙的面颊宣泄奔流,刚刚还是燕语娇态地跟爸妈说话,满脸骄傲公主的贵气与傲然,倏然间凝噎无语,嘤嘤悲泣。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小跑着进了自己的闺房。
“唉,这孩子,是怎么了,这么敏感?我就是开句玩笑吗!这、这……”史岚爸爸神色黯然,着急地摇头叹息道。
“她是好朋友有病,心情不好。你别管了,回头我做做她的思想工作,没事的。”史岚妈妈安慰丈夫,不要为女儿担心。更重要的是也不想让丈夫知道女儿真正的心事。
“嗯,没事就好。这孩子,从小到大,在我们手心里捧着长,没有遭受一丝半点挫折,将来要是到了社会上,得好好磨练啊!”史岚爸爸担心地说着,再次交待老伴:“你好好给她说,要讲明道理,要让她学会面对不幸,长大了,就得学会面对各种考验,要教会孩子淡漠看待人生的荣与辱,事业的兴与衰。”
“嗯,知道了。先让她一个人静一静,我再跟她说。你放心,我有分寸。”史岚母亲说着,一边到洗漱间给老伴准备洗澡水。虽然她自己也是处级干部,事业干得有响有亮的,是他们圈里公认的女强人。但在家庭生活上,从没忽略了自己关注的中心,老伴的生活起居,她都是亲自打理。且是精心、细致、周到,相夫教女,她做得像普通女子一样出色。结婚二十几年了,对于丈夫温柔与体贴,已成为她的生活习惯。
原来建安的事情,史岚妈妈答应过了女儿,心里却总是有些不甘。她不认为自己的女儿会真的嫁给一个农民的孩子。因此,女儿拜托的事情,她只是一时应付而已,根本就没想着要实打实的去办。在史岚母亲的内心藏着一个小九九:史岚与建安的感情,那只是小孩子一时兴起,等毕了业,各自有了不同的工作岗位,说不定相隔千百里,一年到头,谁也不见谁的面,自然也就淡漠,以致忘怀。史岚毕业后就要做电视节目主持人了,就凭自己女儿的才貌人品,到时候,不知有多少门当户对的少年公子追上们来呢。要找一位如意郎君,那还不是随意挑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