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小结婚了,张晓雅结婚了,于是巫方园成了一枝独秀。
那一天……她到底还是没有捅破最后那层窗户纸,也就是说,她和樊元初的关系还处在朦胧状态中。
“园园,你在干什么?”薛子凯拿了报纸在巫方园对面坐下,奇怪地道。
“剪指甲。”巫方园抬了抬爪子,展示了一下她的成果,指甲贴着肉,修得很短。
“我当然知道你在剪指甲。”薛子凯一头黑线,他又没瞎,“我只是好奇你怎么忽然舍得剪指甲了,前阵子不是还说要去美甲的吗?”
“唔,最近流行短指甲。”
如此明显的瞎掰,薛子凯当然不信,不过也没继续问,因为他的注意力被她手指上那枚亮晶晶的戒指吸引了过去,“这戒指没见你戴过呀。”
“我戴过,你没看到罢了。区区很早以前就送了。”巫方园随口道。
“区区?”薛子凯诧异了一下,“你们真的……”
巫方园这才反应过来送戒指是一件多么暧昧的事情。如果是以前,她还能跳起来反驳说这戒指是假的,是纯友情的锆石戒指,可是现在明明知道这是一枚钻戒,她还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更何况……更暧昧的事情都做了……
见巫方园没有反驳,薛子凯心里也有数了,不禁有点酸溜溜的。自己看着长大的妹妹就这么被人拐走了,还真有些不是滋味。
等两只手十个指甲全都修理完毕,巫方园心里也有了决定。她看了一眼戴在自己手指上的戒指,拨通了樊元初的电话。
“园园?”电话一如既往地接得很快,樊元初的声音也如往常一般温柔。
……可是也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巫方园这回不犯傻了,她听出来了,原来有些事情就好比一叶障目,当她想通了理顺了,看什么就都明朗了。
她起了坏心,故意不讲话。
“园园?还在吗?”电话那头,樊元初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等了太久……
从小时候到现在,从知道她身边有别的男人,到知道新郎逃婚……
请原谅他,那一刻,他是那样狂喜。
就仿佛一个已经被判了死刑的人忽然重获新生,那样的狂喜……
在她最伤心的时候,他很卑鄙地感激上天。
感激上天没有让她属于别人……
“我有话要说。”巫方园轻咳了一下,终于吱了声。
“我在听着。”他说,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电话里说不清,我们约在海洋茶座吧。”她的声音带了笑意,连她也觉得自己有些欠扁。
听到她略带笑意的声音,他略略松了一口气,“好,什么时候?”
“现在有空吗?”
“有空。”
只要是她,他什么时候都有空。
“嗯,那就现在吧。”她的声音轻快起来。
他的心也跟着莫名地轻快起来,“好。”
“谁的电话?”程琳看到樊元初脸上露出少有的温柔表情,女性的直觉让她有了些许的敌意。
他没有回答,只是笑着站起身,“我有事出去一下。”
“怎么可以?!”程琳惊诧万分,“费先生是我好不容易才约到的。要知道能够上他的杂志,是多少珠宝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以TWO目前的影响力来说……”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樊元初难得没有耐心地打断了她的话。
“有什么事情会比TWO的发展更重要?”程琳有些激动地站起身,拉住他。
“TWO本来就是为她而创立的。”
程琳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他跑远。在她的记忆里,她所认识的樊元初从来都是沉着冷静的,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迫不及待的模样。
“呵呵,这就是传说中的爱美人不爱江山吗,有意思。”身后,传来一阵低笑。
“费先生?”程琳转身,面上失落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掩去,忙扯出一抹笑来,“抱歉,Yuan他……”
话刚出口,她便又愣了一下,忽然想起那个在餐厅遇见过,后来又与她同一天进公司,闹出乌龙的女人……巫方园,那个什么也不懂的设计师助理。最近公司里也有传他们的绯闻,不过她一直没有在意,她以为巫方园对自己构不成威胁,却原来……
Yuan……她一直以为是他的中文名“元”,现在看来,其实是她的名字……园。
那边巫方园挂了电话,想了想,心里竟然开始有些紧张。对着镜子照了半天,才起身换衣服。
电视开着,正在播新闻。
“今天下午两点左右,A市公安局接到报警,有一名男子爬上丽江花苑的顶楼,疑似要自杀。当地派出所民警已组织救援。有记者发现该名男子疑似钢琴家尹宣,现场已有数百名群众围观。请看本台自现场发回的报道……”
已经拎了包走到门口的巫方园呆了一下,匆匆折回房间,趴在电视机旁,连手里的包掉在地上都没察觉。
拉近的镜头虽然有些模糊,但巫方园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站在顶层边缘的家伙正是尹宣!
瞪着电视机,巫方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主持人开始在电视里分析尹宣的心理状况以及自杀的原因。巫方园大为光火,那个家伙又在发什么疯!
从手机记录里翻出欧文的电话,打过去却一直在忙音状态。巫方园急得跳脚,丢下手机,拿了车钥匙便冲了出去。
一路上闯了无数个红灯,车子熄火N回,巫方园气得差点要砸车了。
再一次熄火,后面的喇叭声咒骂声响成一片,巫方园却怎么也发动不起来。正在她急得直跺脚的时候,有人来敲她的车窗。
“干什么?!”以为是后面来找碴儿的车主,巫方园摇下车窗,不耐烦地问。
“你想自杀吗?”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哪有人像她这样开车的。
“自杀”两个字触动了巫方园此时已经十分脆弱的神经,她差点破口大骂,回头一看,居然是那个花花公子。想想靠她那烂到家的车技发动了车子等会儿又得熄火,干脆拉开车门跳下车,直接找准那辆红色凯迪拉克钻了进去。
许盘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笑嘻嘻地回到自己车上,大大方方地道,“要去哪儿?在下为你服务。”
“丽江花苑。”巫方园咬牙切齿地说,“能开多快就开多快。”
许盘看了一眼后视镜,什么也没问,加大了油门。
赶到丽江花苑的时候,那里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粉丝,记者,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还有在辛苦地维持现场秩序的警察……
巫方园跳下车便冲了进去。好不容易挤进人群,却被警察拦了下来,“对不起小姐,你不能进去。”
“里面那个人我认识,让我进去!”巫方园急吼吼地道。
“请问你是他什么人?”警察盘问。
巫方园愣了一愣,然后便说:“家属,我是家属!”
“大家都这么说。”那警察皱眉,以为是记者想混进去。
“让我进去!”巫方园急得红了眼圈,就怕上面那个人忽然跳下来。
许盘一手挡住后面推推挤挤的人,护着巫方园,一边与警察打着商量。奈何那警察油盐不进,怎么说都不放行。
“啊,巫小姐!”正在里面做笔录的保安小杨看到了巫方园,忙跑了出来,“警察先生,她是尹宣的女朋友。”
警察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这才放行。
巫方园早已经冲了进去,直奔电梯。看着电梯上不断变化的数字,巫方园死死地咬着唇,双手紧紧绞在一起。
许盘伸手握住她的手,“上面是谁?”
“尹宣。”她颤抖着唇,吐出两个字。
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巫方园忙冲上天台。
“巫方园!”一直在原地打转的欧文看到巫方园,忙跑了过来,“你可来了,我打你电话没人接。”
“我打你电话才打不通呢!”巫方园急吼吼地道,“怎么回事?尹宣又在搞什么鬼?!”
“刚才太多记者,大概堵了线路。”欧文焦急地看了一眼天台边缘的那个身影,“我也是看到新闻才赶过来的,之前根本不知道,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那里了。”
“那他昨天有没有什么迹象?”巫方园想了一下,又问。
“没有啊,昨天还好好的。”欧文看了一眼站在巫方园身旁的许盘,拉过巫方园,略略压低了声音,“你也知道,他耳朵听不见,又背对着我们……所以根本没有办法沟通。”
巫方园见问不出什么,点点头,直接走向尹宣。
刚走了几步,便被警察拦了下来。“不能再过去了,会刺激当事人。”
巫方园见几个谈判专家正远远地对着尹宣喊话,急得直翻白眼。他根本什么都听不见,喊个屁啊!
“让她过去吧。”欧文走上前,“或许她能让他下来。”
警察狐疑地看了巫方园一眼,犹豫了一下,终于退到一边。
巫方园咬着牙,小心翼翼地接近那个半跪在天台边的身影。尹宣始终没有回头,一直到她的手触到他的衣袖,他才回过头来,面色苍白得有点可怕。
“你想干什么?”巫方园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尹宣张了张嘴,声音微微发颤,“你怎么来了?”
“下来。”巫方园拉住他的胳膊。
“可是……”
“可是个屁啊,有什么破事让你想不开要跳楼?!”
“跳楼?”她说得太快,尹宣只捕捉到了最后两个字,然后愣了一下,茫茫然四下打量一番,发现周围多了很多人,嘴巴都一张一合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难道不是?”巫方园觉得他表情不像是要跳楼的样子。
“我只是想救COLOR。”
COLOR?巫方园这才注意到下面有一点微弱的猫叫,探头一看,某只肥猫正被卡在水管里无法动弹。
尹宣重新趴了下去,手差一点就可以拉到它了。
这个高度对于有恐高症的尹宣来说,着实有点悬。
“小心一点。”明知道他听不见,巫方园还是有些提心吊胆地嘱咐了一句,仿佛这样可以令她心安一点。
好不容易拉到了COLOR的脚,尹宣将它拎了起来,放回天台。已经饱受惊吓的COLOR马上就哆嗦着远离了危险的天台。
这时候现场的人才明白这跳楼闹剧的始作俑者竟然是一只猫,纷纷吁了一口气。
尹宣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腿已经麻了,一时站立不稳,整个人斜斜地掉了下去。巫方园被吓住了,匆忙间扑上前拉住了他的手,结果因为惯性也被拖出去一些,整个上半身都悬空了。
“快放手!”尹宣惊呼。
巫方园怎么可能放手,只是闷闷地咬牙拉紧了他。身后已经有人拉住了她的脚,正在拖救,只要她多坚持一下,就可以没事了。
单手支撑着他的全部的重量显然太过吃力,她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骨骼快要断裂的声音,当然这只是她的心理作用。可是她单手真的快拉不住他了,于是咬牙伸出另一只手,一起握住了他的手。
只是这稍稍一动,她整个人又往前滑出去一些。衣服卡在天台的边缘,连着里面的皮肉都被磨破了,可是她已经无暇去感觉疼痛,只是看着尹宣,唯恐他掉下去。
“松手!”尹宣看着她这个样子,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
巫方园不敢开口,怕一开口就没力气了。
他怔怔地看着她,阳光太过炽烈,他渐渐地看不清她了……他的眼神有些涣散开来,一切都仿佛童年的噩梦重临了。
脚下是悬空万丈的险境,他的耳边什么都听不见,这个时候,却仿佛突然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地唱……
小宣,小宣,一起死吧……
小宣,小宣,一起死吧……
他看着虚空里的某一处,仿佛看到了那个瘦骨嶙峋却依然貌美的女人在对他微笑,她要他陪她一起死……
那是……他的母亲。
是他将她推了下去,而他紧抓着栏杆活了下来。
可她终究不愿放过他……她终究不愿放过他,她要他陪着她一起死……
这是报应。
“这是我的报应,这是我的报应,你松开我!”他忽然嘶声吼道,挣扎起来。
是他应得的报应……
他早就该死了,何必苟延残喘至今日呢?
……微微上挑的眼中满是茫然和恐惧,尹宣缓缓闭上眼睛,几乎已经绝望了。
“闭嘴,你想让我陪葬吗?!”巫方园死死地拉着他的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那个声音如冲破重重云层的雷声一般刺进他的耳朵,将那如诅咒一般的吟唱覆盖。尹宣愣了一下,猛地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手被一双素白的手紧紧握着,那双手的主人正红着眼睛瞪着他。
每一秒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头顶的太阳火辣辣的,照得人发晕,巫方园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的神智已经不太清楚了,只是她知道不能松手,不能松手,不能松手……
有汗从额前一路滑下,凝聚到下巴上滴落,她只感觉眼前阵阵发黑,掌心也渗出汗来,滑腻腻的,几乎就要抓不住他了。
她发了狠,咬牙死死地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