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启超的著述非常多,所涵盖的题材也相当宽广;研究梁氏的相关著作,从20世纪10年代到现在一直没断过,但有一个面向是至今尚未充分探索的,那就是他的经济论述。原因很简单:
文史学界的研究者,对这个面向有专业上的隔阂,而经济学家投入思想史研究的人很少,就算是中国经济思想史学界,对这个题材的研究也还不够深入。本章第1.1节析述梁(本书为了方便叙述,以下将“梁启超”简称为“梁”;其他人名作相同处理——编注)所发表过的经济论述,第1.2节解说与梁启超研究相关的文献,以及目前学界对梁的经济论述,有哪些研究成果可以参阅。第1.3节说明本书的写作方法,并摘述各章的主要结构与内容。
1.1论述表析
北京中华书局在1989年重印《饮冰室合集》(以下简称《合集》——编注),内分文集(5册,文集1-45)和专集(7册,专集1-104);文集以单篇文章为主,专集以小册子、小著、专题研究为主。这套《合集》原先是由林志钧在1932年编辑的,并没有包括梁的所有著作,例如广东省中山图书馆特藏部在1983年出版的《馆藏康有为、梁启超数据目录》(页124-127)中的一些文章就未收到《合集》内;李国俊编的《梁启超著述系年》也指出了这个现象(尤以页14-17的说明最详细)。大体而言,这套《合集》已收录梁的主要经济论述和观点。
在这套《合集》重印10年之后,北京出版社以此为底本,由张品兴主编重新编排为10册,内有21卷共6303页,称为《梁启超全集》(1999,以下简称《全集》——编注)。依据“编辑说明”,这套《全集》是以“文章(著作)为主,按年代为序,重新编辑而成”。
新增加的部分,“还搜集了梁启超的大量书信,分编为社交书信、家书两卷,补入本书。但梁氏书信数量浩大,遗漏仍在所难免”。此外,“本书将原文的句读,一律改为现在通行的新式标点”。从读者的观点来看,各卷的目次编排有个优点,就是把梁的长篇幅文章和书本型的著作,都标出章节的目次与页码,可一目了然其内容与相对应的位置。
但目录的排版有三个缺点:(1)体例不一,除了页12、13、18、23之外,都未标明各篇发表的年代,若有年代就方便明确多了。(2)各篇文章和各本专著之间,在目次上没有明显的区隔;其实只要空一行或用粗体字区别,就可以避免此项困扰。(3)编排上也未必都以年代为准,例如第11卷是“墨子学案”,其中的《子墨子学说》是1904年所作,《墨经校释》是1920年,两者间隔甚久,却放在同一卷内。
此外,有好几篇文章的年代错误,或前后年序颠倒编排。笔者另有一项建议:梁各篇文章的原发表刊物,学界大致已查明,若能在目录或在文章的首页注明,对读者也是一大服务。
夏晓虹的《十年一剑:<;饮冰室合集集外文>;序》(2004),详细说明她如何以10年时间搜集《饮冰室合集》所遗漏的文章。
《饮冰室合集集外文》(2005)约40万字,由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
2003年10月13日至16日,在天津召开纪念梁启超诞辰130周年“梁启超与近代中国社会文化国际学术研讨会”。天津古籍出版社在会议时,发布出版《梁启超全集》(以下简称新《全集》——编注)的计划。依照新闻稿的内容,这套新《全集》预计有30卷,共约1400万字,涵盖的内容分9大类:政论、学术著作、演讲谈话、函电、小说、诗词、译文、序跋、未刊稿。新闻发布会的主要目的之一,是向海内外广泛征集散失的稿件、文本、信札、照片;至于新《全集》的出版时间则尚未确定,有人说三五年之后,也有人说约需10年。
我对梁的经济论述研究,远在《全集》出版之前,所以本书中引用的页码也都以《合集》为据——这个版本虽然较旧,但还是大多数人最熟悉的、也最被广泛引用的底本。
梁第一篇论经济问题的文章是在1896年(24岁)发表的,最后一篇是1926年(54岁,逝前3年)。这67篇文章发表的时间,较集中的是在1904年(32岁)和1915年(43岁,卸任币制局总裁后翌年)之间。在一年当中写最多篇的是1910年(38岁),共计30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对哪些题材最关切?可以看出前三者是币制改革问题(19篇)、财税与预算问题(17篇)、内外债问题(12篇)。有几项细节需要说明:
(1) 第24、55两篇未收入《合集》,是因为它们的主要内容已经在其他文章中表达过了,都以67篇来计算。第6、10两篇不是收在文集内,而是印在专集内,可以算成单独的两篇。同样地, 第12、13两篇也未收入文集内,但因为内容未在其他文章内重复过,所以也就算成两篇单独的文章。
(2)这67篇经济论述有长有短,有大论说文也有应酬式的讲演稿(如52-54,66-68),各篇的重要性不一。
(3)有一篇长文《杂答某报》并未收入《合集》内。此文原刊在《新民丛报》第84-86号(1906年8-9月)3期连载,内容分5节,其中与经济问题相干的只有第5节“社会革命果为今日中国所必要乎?”,内容是反对孙文和《民报》的社会主义经济路线。李国俊(1986:15)也证实这篇重要的文章在《合集》内漏收了。
(4)同样地,《新民丛报》第90-92号有一篇长文《再驳某报之土地国有论》,此文的前两节已收入文集18:1-55,但第3节却漏收了。
(5)梁屡次提到他写了一本百万言的书稿《财政原论》,但查遍各项文献都未能确知此稿下落。
(6)可以看到,梁的经济论述除了6篇之外,都已收在文集内。我征引这些文章的方式,除非另有说明,否则都是文集的页码,例如“2:34”表示可以在文集2的第34页找到所引用的文字。若原文未收入《合集》内(如上述的《杂答某报》),在引述此文时就会指明这是从《新民丛报》第几号第几页引述来的。
未列入三项与经济论述较间接相关的著作:《王荆公》(1908)、《管子传》(1909)、《先秦政治思想史》(1922)。前两者后来辑入《中国六大政治家》,《先秦政治思想史》曾以不同形式的单行本发行过许多次。梁有不少涉及古代中国经济史方面的议论,在这三本书内都有相当的发挥。这三本未列入的原因很简单:(1)都是专著型的长篇论述,而非报刊类的短论。(2)这些经济论述,基本上是夹在具有更宽广意义的政治论述里,大都是对应着某个具体的经济议题(如货币或财政)。(3)都与清末民初的经济问题相关,而这三本则以先秦、宋代为主,在性质上需要分开来处理。
1.2研究文献
几乎每项研究梁启超的文献,都会提到几本重要的书,以英文书为例,Levenson(1970)、Chang(1971)、Huang(1972)、Tang(1996);在中文书方面,有张朋园(1964、1978)、黄克武(1994),等等,这些著作以及一些在大陆出版的梁启超传记,在各图书馆都很容易找到[例如李喜所、元青的《梁启超传》(1993),以及罗检秋《新会梁氏》(1999)所附的相关书目]。日本学者对梁启超的研究,请参见狭间直树编著的文集(1999):内有13篇论文和两项附录,索引做得很好,各篇论文内所引用的相关文献也相当完整。一方面这些书大家都已熟知,在此不拟赘述;另一方面,这些著作所处理的题材,和经济问题相交集的部分很少,笔者再思之后,还是觉得没有必要评述或说明相关性。
若要详查梁的著作,有两项较完整的文献辑录可以交互参照。一是广东省中山图书馆特藏部在1983年出版的《馆藏康有为、梁启超数据目录》。在梁的部分有:(1)编年著作细目,包括原文刊在何处,之后收入何书;(2)与他相关的传记著作;(3)对他的评论:
他的生平、哲学、史学、经济思想等共8项;(4)他所办过的报刊,起讫年份、地点,等等;(5)依书名和篇名排序的索引。这项目录虽然有缺漏错误之处,但大体而言,1983年之前在大陆出版的相关研究,大抵已都网罗。
另一本是由李国俊编辑,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出版的《梁启超著述系年》(1986)。李国俊编的这本目录有几项优点:(1)各篇文章的年月日考证清楚,(2)标示各篇原刊载的刊物名称、卷期次与页码,(3)对较特殊的文章都附有背景解说。整体而言,这本《梁启超著述系年》比《馆藏康有为、梁启超数据目录》完整,考证得更详细,是相当有用的工具书。此外,此书的前言和编辑凡例,把梁启超著作集的各种版本,都对比得清晰易懂,也把其中复杂的变动交代得相当明白。这本《梁启超著述系年》也有个缺点:虽依年月排序但没有索引,若只知篇名而不知年月,就很难查索;马场将三的《<;梁启超著述系年>;索引》(1997)依音序排列,解决了这个问题。
周维亮的《畅梁启超治学系年》(1999),是他86岁时的著作,但并未参照李国俊编的《梁启超著述系年》。
还有两项数据库可查询。一是由北京大学未名文化公司1998年1月制作发行的《梁启超专集》光盘,内容是“梁启超著述及研究文献全文光盘”,属于“二十世纪中国文化史·著名学者光盘数据库”的系列之一;内含2679笔可检索的文章,有梁自己的著作,也有研究梁的二手文献。依其所附的说明:“该套光盘共收录梁启超先生一生著述、书信、演讲及各时期研究文献3000余篇,3000多万字,及各时期照片文献。同时配备完善的检索系统,对所有文章可进行全文检索。读者还可通过篇名、文章任意词、关键词、著者、涉及者、分类、文献出处、出版者等十几个方面,快速检索到每篇文章,并随时下载、打印。”这项光盘内共有6笔研究梁启超经济思想的文献(有全文可供打印):姜春明《试论辛亥革命前梁启超的经济思想》(1963),叶世昌《梁启超的经济思想》(1980),曾桂蝉《梁启超金融学说简介》(1983),钟珍维、万发云《论梁启超的经济思想》(1984),胡太昌《梁启超外资外债思想评述》(1986),郭汉民《梁启超利用外资思想述论》(1989)。
第二项数据库,是《中国期刊网:文史哲专辑》(1994年起)。
进入“中国期刊网”之后,选用“高级检索”,然后选“关键词”。
用“梁启超”和“经济”或“梁启超”和“外债”、“财政”等项目搜寻。以2004年5月底为例,有些得到三四篇文献,有些更少。整体而言,目前的搜寻成果还有限,但日后会随着时间而改善。
在台湾地区只有李宇平的《试论梁启超的反通货膨胀言论》(1991)。日文方面的相关著作也很少,目前只有两篇:森时彦《清末知识界对西欧经济学说的接纳:梁启超的经济思想》(1998),森时彦《生计学和经济学之间:梁启超的Political Economy》(2001)。
暂且不谈这些作者所采取的不同分析角度,以及所着重的面向和论点,就知道梁的复杂经济论述,必然还有待较全面性的析论。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上述的几篇专题性论文,在选材的格局与范围上都比较窄,尚未能触及梁氏经济论述的几项重要题材。例如,梁对币制改革、财政与预算制度、社会主义经济路线和土地国有论都写过相当多文章,这些是他非常在意,而且和当时知识界与政界有过激烈争辩的议题,但目前都尚未见到相关的析述。
还有一种形式是在近代经济思想通史的书内,有一章或一节以梁的经济论述为分析对象。这类著作也不多,暂举两项显例:一是胡寄窗《中国近代经济思想史大纲》(1982)的第13章“梁启超的经济思想”(页286-313)。二是侯厚吉与吴其敬《中国近代经济思想史稿》(1984) 第3册第3章第2节“梁启超的经济思想”(页277-356)。胡的篇幅较短,手法较轻快,是全面性的概观。相对地,侯与吴的分析既有全面性的观照,也针对几项主题作了比较深入的分析与对比,值得稍加评述。以下试述他们所着重的题材与论点,以及他们是从哪些角度来理解梁的经济观点。
侯与吴分七小节处理这个大问题。首先是把梁的历史地位界定为“资产阶级改良派宣传家、西方资产阶级文化学术思想的传播者梁启超”。这是第1小节(页277-288)的名称,主要内容是介绍梁的生平,以及思想取向的基本态度。这当然是梁的诸多复杂面之一,但若梁有一个重要的面向是他们未彰显出来的:梁对货币政策与税制改良的深度关切,都是从中国经济政策的角度,来析述各种学说与不同政策的优劣,这应该和“宣传家”的帽子无涉。我们只要看梁曾短暂出任币制局总裁(民国3年,1914)以及财政总长(民国6年,1917),就可以知道他对实际的经济问题有深刻理解,也有与众不同的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