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端起青花瓷茶具，品了一口茶。
目光触及寝殿里的两幅画像，忍不住叹息一声。
“小明子，你说，生与死之间，到底有多远？”
“呼吸之间——”
我拿起青花瓷茶壶，给皇上续了些热茶。
放下茶壶，淡淡一笑，回应。
“说得好——”福临颇为赞同此说，嘉许地看着我，“有气息，谓之生。无气息，谓之死。这生与死的距离，可不就是呼吸之间……”
“谢皇上夸奖——”
我拱手而立，低头道谢。
福临似乎有极高的兴致，继续跟我讨论这个玄妙的话题。
“小明子，那你跟朕说说，这人要一口气上不来，他们会到哪儿去？”
“我想，这个要根据个人喜好而定。如果是我，一口气上不来，我就去五台山清凉寺。蹲在清凉石旁，听文殊菩萨讲经去……”
我故意说笑，逗福临开心。
说到兴起时，想用手掩嘴笑，蓦然想起那是女儿家举止。尴尬之余，这动作改成了挠头。福临看在眼里，大约觉得我憨态可掬，忍不住大笑。
“哈哈哈——”
“太后娘娘驾到——”
正在此时，殿外传来吴良辅的传禀声。
话音未落，孝庄皇太后在苏麻的搀扶下，走进了寝殿。此刻的孝庄太后，脸显落寞温怒之色，径直在炕沿上边冷冷地坐下。
“参加皇额娘——”
“参见太后娘娘——”
福临在炕上原地跪下，我也急忙跪在地上。
孝庄淡淡地应了一声，吩咐我和福临起来。
“福临，额娘很久没听到你这么开怀地笑了。额娘知道你恨他，知道你盼着他死。可额娘还是想警醒你一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想秋后算账，也得等时机……”
“谢额娘提醒——”
太后郁郁寡欢，缓缓起身，在苏麻的搀扶下款步走向门的方向。
我和福临再次跪下，恭送太后娘娘。
孝庄太后在门口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福临，为了你，该做的，不该做的，额娘都做了。额娘已经负了他，希望你好之为之……”
孝庄太后的脊背，挺得直直的。拿着锦帕的手，握成了拳头。她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浓重的鼻音，依然将她的心情展露无遗。即便没有亲眼看到她的表情，我也猜得出，此刻她一定在落泪。
仔细想一想，颇能理解孝庄太后此刻心境。
据传说，多尔衮和孝庄太后布木布泰曾是一见钟情。谁知天不随人愿，最后布木布泰却阴错阳差成为皇太极的侧福晋。皇太极称帝后，布木布泰被封为庄妃娘娘，居住庄宜院。因皇太极独宠其姐海兰珠，布木布泰又生下三个女儿，圣宠几乎尽失。后设法怀上福临，却也不得恩宠。她的地位，甚至还在大贵妃娜木钟之下。皇太极驾崩后，皇权争夺极为惨烈。豪格身为皇太极长子，战功赫赫，按理应是皇位继承者。娜木钟为其幼子博穆博果尔也奔走不已，联络郑亲王济尔哈朗想要把十一贝勒扶上龙位。多尔衮手握重兵，有能力称帝，却苦于名不正言不顺。聪慧善谋的布木布泰正是看准这一点，为了儿子九五之尊，不惜利用多尔衮对其爱慕之心，委身多尔衮换来福临荣登大宝。福临渐渐长大，叛逆心越来越重。贵为皇父摄政王独揽朝政的多尔衮，与福临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为了以防万一，为了儿子性命与帝位无虞，孝庄不得不用兵不血刃的方式狠心除掉多尔衮。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她为儿子所作的这一切是无悔的。站在一个女人的角度，亲自设圈套谋杀了被她利用多年的男人，她心里是有负疚的。何况多尔衮，还是她青春年少曾经真心爱慕过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