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子,谁给御前的人气受了?太后,还是摄政王?”
福临双目盯着画卷,依然注意到了我。
他那冷凛的语气,好像一个护短的家长,看见自己孩子被人欺负了一样。
“没有——”
“说实话!”
福临本来就森冷的声音,又加重了几分语气。
天威所在,吓得我急忙跪下,如实禀告。
“皇上卧床这几天,摄政王没来过。太后在这守了两天三夜,没责罚任何人。还说皇上大好了,御前的人都有赏——”
“没人欺负你,干嘛哭鼻子抹眼泪?”
这个问题,让我犯难起来。
我思索片刻,找理由搪塞。
“皇上大病痊愈,身体虚成这样。不吃药,不用膳,坐在这炕桌前,一画就是一个时辰。奴才想劝,又不敢开口,才——”
“起来吧——”
“谢皇上——”
磕头谢恩,起身侍立。
皇上盯着画,余光扫了我一下,“朕怎么觉得,你看着眼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福临微抬头,凝思中。
我吃了一惊,额头冒出了细汗。真怕福临认出我就是明月,徒增乱子。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低头否认,“奴才进宫前,一直在老家待着,哪儿有机会见到皇上……”
“许是朕想多了——”
吴良辅手执画卷,匆匆进殿。
舔腚吴跟在后面,陪着笑脸和小心,把画呈给福临,“皇上,您要的画,奴才取来了——”
福临接过画,仔细端详。
那亮如星辰的眸子里,蓦然升起一层泪雾。
“明月,原来你也如此思慕朕。”闭目,泪水盈睫。平复心绪后,睁开眸子,望向墙壁上的《洛神赋》画卷,“有情,却不能相守。明月,朕因《洛神赋》倾情与你,也注定象曹植一样,思君念君不见君。从此以后,只能寄情与这两幅画卷……”
吴良辅看福临难过,上前一步,“皇上,要不要把这两幅画像装裱一下?
“一并拿到内务府去,小心装裱——”
“嗻——”
吴良辅应了一声,指派,“皇上这儿,有我呢。小吴子,你去内务府走一趟。小明子,你辛苦了这么久,回去歇着吧——”
我应一声,出了乾清宫正殿。
舔腚吴拿着画卷,跟出来。他一边看皇上的画,嘴里一直叽咕着,“这画里的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闻言,我加快了脚步,想要赶紧逃离这是非之地。生怕舔腚吴发现端倪,惹火上身。我刚走几步,被舔腚吴拦住。
“小明子,你等等——”
“吴公公,您有事儿?”
止步,躬身侍立,一副谦卑之态。
舔腚吴追上来,围着我转,上下打量。
“小明子,你看看,这画的人,是不是跟你很像?”
“吴公公,您真会开玩笑。我一个半男不女的阉人,怎么能跟这画上的仙女比呢?我倒是不介意您这么说,就怕皇上听了……”
话说了一半,就打住了。
为了封住舔腚吴的嘴,我不惜搬出福临吓唬这个功利心特重的内监。果不其然,恐吓奏效了。这个惯会察言观色的家伙,立马一改往常态度,笑。
“我就那么一说,你还当真啊?也是,一个半男不女的太监,怎么能跟皇上心尖上的女人相提并论。别说不像,就算有几分相似,也未必是造化——”
“吴公公,这画,皇上要得急……”
一句提醒,舔腚吴一溜烟跑走了。
悬在嗓子眼的一颗心,终于又回到了腔子里。我手扶胸口,暗自庆幸的同时,也不免忧虑,这样如履薄冰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