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它带了消息回去?”君心雪又何尝没有注意到幕如辰笑容里的那一丝促狭。
“告诉你的臣子们,他们的君王一个月后将带着雪域遗失在外的血脉回去。”幕如辰漫不经心地陈述着揭晓答案。真的没什么好隐瞒的,有些事情有权知道的人还是应该知道的,就比如她、青峦与雪域之间的真正关系,虽然今日还不能说,但是等她到了图兰皇宫是铁定瞒不住了的,这些身世在近几日也该要真相大白了,给点提示也不为过错。
径直出了楚家大院,慕如辰抬头就看到了遥远的天际尽头已经西斜没有了多少温度的阳光,想到了那一遥远时空可念不可及的亲人,宠她爱他关心她的爷爷奶奶,视她如掌中宝的爸爸妈妈,他们,过得还好吗?面对还躺在病床上沉睡不醒的自己,一定很失望吧。父母亲亲眼看着自己视作珍宝的女儿为了一个以为可以携手相守一生的少年,和一份以为可以为之放弃一切的爱义无反顾的离开他们的,他们除了理解之外一定还伤心极了,有句古语道“女大不中留”,他们想必是在她身上切切实实的领略到了吧。
为了自己曾经选择的,真的不曾言悔吗?
那么,这些日子所承担的责任又是为了什么?真的是为报依若姐姐的一己私仇?真的是为了受创的玄冥?真的是为了天下苍生?……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太沉重,一点也不适合于自己。
慕如辰心中浅浅的惆怅渐渐转为浓烈,望着华美迷离的夕阳,晃了神,有泪盈睫,却固执的不让它落下,独自一人撑着一份已经远去的感情,怀揣着一份并不存在了的爱,本来就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情,更何况,她还有那么多不得不承担的责任……
“辰儿。”低低浅浅的呼唤分明带了刻骨的相思,如幻觉般在慕如辰耳边响起。
骤然抬头,就撞进了一双情深似海的星眸里,待确定了眼前所站立的人后,确实有那么一刹那,慕如辰是愣住了……洛风?没想到洛风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他居然唤她“辰儿”。
而事实上,洛风的出现并不是突然,他都等了她好几个时辰了,因为担心她的安危,才一路尾随而来,都快到了他们约定回京都的时间了也没见慕如辰从楚家出来,心中着急,要是她再晚出来一会儿,他恐怕就要硬闯楚家宅院了……只是恰在此时,瞧见一明艳绝世的女子送她出来,那女子他还记得,身份不简单,是雪域派来祝贺他父皇寿辰的使臣,只见她们彼此似乎很是熟门熟路的寒暄了几句才分开,然后,就是慕如辰有些恍惚的自顾自的想着什么,有淡淡的忧伤浸染了她的眉梢,眸中飞扬的自信也被一抹忧郁着的孤寂取代。洛风的心中的怜惜一时无法自持,这一声浅唤就那么自然的成了音……
“真巧。”仓促间,慕如辰微微侧身掩饰住自己先前的黯然神伤,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常。事实上,她心底暗涌的波涛根本就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唤她“辰儿”,这意味着什么?是试探?还是怀疑?亦或是记忆重拾?可这又不便问。
“不巧,我在这儿等了你许久。”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洛风选择了道出实情,“等着你兑现你的约定让我陪你回京都。”
“图兰与王朝战事未了,你真的决定要同我去京都?你可知这一去的风险你我都无法预知?而我并不想欠你什么。”慕如辰的理智随着洛风的回答很快恢复,就只当那一声唤是幻觉,是他一时的兴起罢了。
“作为图兰五公主青鸾的你,回京都皇城见你的父皇,而作为王朝边关守军将领的我,就不能去面见皇上了?”说实在的,对慕如辰瞬间恢复的清冷,洛风是打心底里不太高兴的,她不信他,在防着他,嘴角一扬划过的一丝苦笑借着转身上马的功夫悉数掩去。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慕如辰也没什么好反驳的了,大方而熟练地翻身上了另一匹马,相视一笑,与洛风并肩而驰……
“(卢峰)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路疾驰,在约定的时间赶到京都皇城前时,慕如辰充耳听到的是震天的朝圣之声,入眼看到的是官兵恭敬跪拜的身影,为首的正是卢峰。
皇上居然会堂而皇之大费周章的出皇宫来接见一个御赐的假公主?这多少有些出了慕如辰的意料之外。在众人的眼里,她充其量只是一个受了圣恩和亲王朝未完成使命的假公主,单是那真真假假的死讯就是欺君犯上——是死罪,而她,在战事挑起时还敢大大方方地以帝王世家的公主之礼回到京都,已在两国满朝文武里引起了不小的争议,更是罪加一等。皇上力排众议这么做为的是什么?
勒住缰绳,轻轻地扫过整个场面,慕如辰并没有立即下马面见皇上跪拜行礼,而是静静地望着洛风突然间掉转马头渐行渐远的身影,直至消失……这一路有他相伴,一天多的路程倒是意外的顺利,并没有再遇到阻碍,近些日子他们相见的次数虽不多,但在危急关头却总是是他出手相救,才几次得以以没有破坏全局的微小代价化险为夷,暴露目的。
慕如辰想,她与他之间,到了今天,究竟是谁欠谁的多些?
皇上的出现,皇城外已是一片安静,慕如辰的举动加上皇上的不怒更是为这份安静怎添了几分诡异,所有的目光纷纷转向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青鸾公主,这天寒地冻的,你可不能误了太多时辰,让皇上受风寒,折杀老奴。”片刻之后,皇上身边的李公公才来到慕如辰的马前提醒她的失礼,心里却是叫苦连天,诚惶诚恳,跟在皇上身边数十载,敢这么坦然的无视皇上的存在的,还真只有她一人,这样的场面该如何收拾才好?
收回眸光,淡淡的目光再次环视过众人丰富多彩的神情,最后落在了威严立于最前方笑得格外慈祥的龙翼身上,心下了然,弄了半天,众人以如此怪异的表情看着自己,敢情是在为他们最大的主子不平。可不习惯于拘束的她的确不是要刻意给皇上难堪,而只是一种顺应自己本能的反应而已。
没有再耽搁下去,慕如辰手腕一转,放开缰绳,单手撑了一下马鞍,潇洒的旋身落地,迅速谢过李公公的提点后,若无其事的走到龙翼面前,有条不紊的行礼请安,“皇上圣安。”
“既然回来了,这些虚礼就免了。”龙翼大手一挥,若有所思的收回了望向洛风离去的方向的目光,爽朗一笑。
“好久不曾回家乡对一切倒是生疏了,不免有些感伤,晃了神,请皇上见谅。”慕如辰微微一笑,主动为刚才的行径赔礼道歉,却也恰好能以这个理由堵了众人的嘴。本来不需要多此一举的,可龙翼毕竟是一国之君,说起来,还是自己的亲爹爹,慕如辰还是不忍心让这成为日后供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主动解了当前众人眼中的尴尬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