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中,我的脑子非常清楚地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是,眼睛却始终呆望着她,再也无法扭转这被动的局面。
她侧过身体,用手背隔着我的西裤,轻柔地触碰我的大腿。
我的下身立刻就冲动地勃起了。
“走。”
她俯身在我耳边说。
“跟我离开这里,去另外一个地方。”
就这样,我跟她走了。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陌生起来。
时间、日期、餐厅、侍者、女人……
一切都在我离开的那一刻停止。
就如你所说。
好像一场梦。
五
一路上,她不说话。
也可能无话可说。
她走进一家超市。
我立刻想到了她可能要买的东西,但是,我错了,走过成人健康用品柜台时她连看都没看,而是直径停在了琳琅满目的酒柜前面。
她很仔细地,一瓶一瓶地看过来。
我问她,想买什么?
她回答,酒。
我问,什么酒?
她看了我一眼。
葡萄酒怎么样?我喜欢喝葡萄酒。
我说都可以,我没意见。
这时,她退后一步,从头到脚非常细致地打量了我一遍。
她的眼睛让我的身体更加兴奋起来,直感到器官蠢蠢欲动。
然后,她转身,伸手从货架上拿了两瓶酒,递给我。
一瓶,是彼德美德雷司令半干白。
另一瓶,是嘉露香叶赤霞珠红葡萄酒。
你喜欢喝这个牌子的?
我忍不住问道。
不。
她很简单地回应我。
但是,接下来的回答却让我非常吃惊。
她说,葡萄酒味道都差不多,只是觉得两只酒瓶的形状很稳重,有贵族气质,跟你很像。
我低头仔细端详。
彼德美德的瓶,颈短、身长,液体的色泽与酒瓶的玻璃融合在一起呈现出浓重的深黑,的确有几分中年男人的成熟气。
相比之下,嘉露香叶的色泽因为渗入了珠红而略显明亮一点,其实,两种颜色相差并不大,乍一眼看上去几乎没有区别,都有着相同的格调。
她用它们来比喻我的气质。
这令我很受宠若惊。
常年不和谐的夫妻关系促使我没有毅力来拒绝生意场上各式各样的雾水情缘,但是,还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如此坦率地恭维过我。
我不打算将其理解为赞美,这会使我更臣服于她的引诱之中。
于是,我再也没说话,直接往结账台走去。
出了超市之后,她就带我来到了酒店。
手续是我办的,她很安静地挽着我的胳膊,表情自然,毫无芥蒂,故意让人猜不透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觉得她对此并不生疏。
这让我起先还挺坚固的安全感有所动摇。
到了房间,关了门,她依旧一言不发。
一切按照彼此预估的情况顺利进行着。
我开瓶、倒酒,两人各自脱去外套的束缚,放松下来,默默对饮。
她喝得很快,很多,我几乎有点跟不上。
我猜想她是否开始觉得紧张?好奇让我更靠近她的身体,试图看清此刻,她脸上的表情,这时,她离开了原来的位置,走到床前把室内的灯光调暗,然后,环顾四周,觉得有些不够,便又从皮包里抽出一块似乎早就准备好的红色的纱巾,抖开来覆盖在屋子里唯一亮着的,并且确实已经非常昏暗的灯罩上。
她尚未褪去衣衫,但是,这一系列举动在我眼里显得极其优雅、性感、惑人心弦。
她脱了鞋,象猫一样爬上了床铺,匍匐到我的面前。
很贴近很贴近的距离。
我想,她会吻我。
可是,她并没有这么做。
于是,我知道,那念头是我的,是我想要吻她。
她开始为我宽衣,动作很含蓄,很谨慎,充满了一种无声的柔情。
我有些无法控制了。
她只是一个陌生的、企图和我求欢的女人。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那么温柔,那么温柔呢?
此时此刻,她的一举一动让我体会到一种别样的情绪。
一种男人打心底里渴望的情绪。
善良,非常非常地善良。
与她的肉体、行为截然相反的,来自天堂的,极其温暖的美好。
于是,突然间,我就张开手臂把她抱牢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贴着她的耳垂低语。
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
她回答。
音色暗带忧伤。
就这一个要求,没有别的。
告诉我,我想知道。
我坚持着。
心一。
我是只有一颗心,一颗心的女人。
我没听懂她话中的含义。
但是,我记住了她的名字。
接着,我们就开始做爱了。
六
请原谅。
我实在无法忘记接下来发生过的一切。
直至后来我才明白过来,这个女人带给我的,不光光是一场离奇疯狂的性事。
她彻底改变了我的命运。
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决定下午不去律师楼,而是折回酒店来等她的原因。
我想亲口问她。
高潮来临的时候,她留在我脑海里的那一幕景象到底意味着什么?
灯光灰暗,这使我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我很想把她看清楚。
但又有些害怕。
怕一旦看清了,就永远也忘不了了。
于是,只有靠触摸来激发彼此的冲动。
这期间,我有那么一刹那的疑惑,疑惑身下的女人对我所产生的那种难以抵御的性诱惑到底从何而来?
我的手指告诉我,那并不是一个拥有一副好身体的女人。
迷离的香气因我的爱抚而越发浓郁起来,并向着肉体之外更广阔的空间蔓延开去,进而占领了整个屋室。
可是,手指间,肌肤的触觉却无比干燥,充满了桔皮皱褶的粗糙质感。
就连乳房,也是萎缩扁平的。
这分明是一副女性特征非常微弱的躯体,和先前脑海里的浮雕南辕北辙。
但是,她依旧让我情欲高涨,难以自控。
我急于想进入她的身体,一刻也无法等待。
就在这时,她的大腿不动声色地分开了。
我立刻就没入了她的体内。
她的阴户紧密而湿濡,感觉非常温暖。
我坚定有力地行动,并徒然萌生出能够充盈她的自信。
果然,奇迹出现了。
随着交合部位越来越猛烈的跌荡,另一个女人,从她干涸的纹理底层浮现出来。
她的身体开始泛起亮晶晶的油光,犹如刚从浸泡过的香油桶里捞出来,并迅速往肢体各处膨胀开来。皮肤渐渐显露滋润的光华,摸上去滑如绸缎,软如棉絮,仿佛稍一揉就会破出一个洞。紧跟着,干瘪的乳房也肿胀、丰腴了起来,在仅有的微光照射下,隆成两座浑圆饱满的乳白色半球体,伴随着乳晕颜色的不断加深,凹陷的乳头终于重新挺立起来。
我无比惊奇地目睹着眼前的变化,无法理解,是什么让她在刹那间,从一根枯萎的树杈变成了一朵绽放的蓓蕾?
那种感觉实在太奇妙了,就好像借由上帝之手,重塑了一个现实中的夏娃一般瑰丽。
她体内源源不断的河流沿着星罗密布的血管,集中着往相同的地方涌动,使得我的下体因此而碰撞出连绵不绝的快感。
紧接着高潮降临了。
她张开晕染了深色玫瑰花瓣的嘴唇,从咽喉深处爆发出一种频率很高的非人之声。
像某种鸟类交合时的欢鸣,高亢激昂地回旋在压抑的屋脊上方……
那声音进一步刺激了我,让我的体力和器官面临更严峻的考验。
我双目紧闭,气息澎湃,心想,结束了,一切终于就要结束了……
然而,我怎么也没想到,在最后的那一刻,出人意料的事会再度发生。
幻像,又一次出现。
这次,它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高潮结束的最后一秒才完全消失。
那是一幕与当下完全没有关联的,纯属于我个人的,几乎已经忘却的记忆……
画面出现在一间陌生的手术室里。
台上躺着的是我妻子,四周人影绰绰,清一色全是戴口罩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
妻子看上去非常害怕,脸上布满了焦愁、痛苦和紧张。
“我丈夫呢?他来了没有?”
“没有,没来。”
“真是的,从住院到上手术台,连个人影也不见,再忙也不能把老婆一个人丢在医院里不管啊?你到底有没有告诉他宫外孕有多危险?”
妻子沉默不语,转过脸去。
医生动作粗鲁地把她的双腿高高架起,金属器械残酷的摩擦声冷冰冰地回荡在原本就骇人的惨白之中。
受伤的泪水从妻子的眼角潸潸流下,瞬间沾湿了整个手术台……
我赫然惊醒。
胸口灼热地绞痛起来。
原来是这样,是这样,是这样……
这时,幻像突然隐失。
我彻底瘫软下来,几乎立刻,就昏沉沉地睡去了。
七
“原来,我曾经这样严重地伤害过我的妻子。”
“所以,她才对我那么冷漠。”
“那是全是我的错,我的错……”
“后来呢?”
“后来怎么样?”
“后来,我醒了,大概睡了有一个半小时那么久。”
“醒来时,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疼,脑袋也跟着迷糊,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我从床上坐起来,大约回想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
“那个叫心一的女人已经不见了,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察看自己的东西,掏皮夹,搜公文包,结果发现一样都不少。”
“她没有拿我的钱,一分也没动,也没留下关于她自己的任何东西。”
“怕是趁我熟睡时就悄悄溜走了。”
“不过,临走前,上厕所的时候,我可真吓了一跳。”
“马桶里一片鲜红,漂浮着血水一般的液体,一闻才知道是酒,这使我迅速反应到,兴许,她也并不是什么都没带走。”
“什么意思?”
刘堪沙沙沙的嗓音又从欧阳澈的背后传出来。
他觉得古怪,刘堪不是正好端端坐在他前面么?
“或许,她带走了那两只瓶酒作为纪念。”
“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没什么根据的。”
刘堪没再说话,脸色死灰复燃地闪过一道幽闭的光。
“其实,这只是一个巧合。”
欧阳澈觉得,不安慰一下眼前的男人,似乎要比真的给他戴绿帽子还要严重得多。
“我相信,她们并不是同一个人,最起码名字就不一样,是不是?”
“你不会明白……”
他好像根本没听见对方的话。
“是她,就是她……”
“我知道,只有我知道……知道……”
“那你太太,她…你们…现在怎样?还好么?”
“不好。”
“她死了,是被车撞死的。”
“……”
“我很抱歉。”
“对不起,真对不起……”
刘堪抬头看了他一眼,忽感诧异。
这男人脸上抱歉的情绪并不多。
那些硬是把五官扭曲到一起去的,分明是很深、很深的难过。
“那你呢?你和你老婆后来怎么样?”
“还是和以前一样。”
“我没离婚。”
男人恬淡地微笑,流露出心照不宣的满足。
刘堪忍不住想,到底是“心一”改变了他,还是,他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