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胜镇物实验
外面的雨停了,只是还有些残水从屋檐上慢慢的滴落下来。
刚才又听又看又很认真,我坐的腿都麻了,便起来去上厕所,回来时路过窗户,往外一瞟,正看到那个小假山水池,忽然,从里面爬出一个怪物,头又大又扁,两只眼睛却特别小,浑身乌黑锃亮,好像一只超级大蛤蟆。我一怔,这时那怪物爬出来的又多了一些,我才看清了,那是一只大鲵,俗称娃娃鱼,我在花鸟市场和记录片里见到过,但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这时林妈走了过去,手里攥着一条大鱼,估计是刚杀的,她把鱼下水掏出来喂给那条娃娃鱼,还拍了拍它的脑袋,那娃娃鱼很乖的退回到池子里去了。
“拓跋黑是我从餐馆里买来的,那时它才两尺长,正要被拎进厨房。”林煜对我说,显然她从我惊奇的表情里猜出我看到了什么。
“拓跋黑?”我心说这要再养条黄金蟒,是不是得起名叫慕容白?
我又回到座位上,林煜已经在笔记本电脑里打开了一张图,那是一张照片,照片里只有一样东西,像是一本很旧的日记本,硬纸皮,封皮上写着几行俄文。林煜示意我按空格键,我按了一下,下一张是日记本里的内容,也是直接拍下来的,写得密密麻麻,还有图示。我接着按空格键,基本都是如此,后来一页上出现了两张用曲别针夹着的照片,我看索然凑了过来,便将这一张放大了一下,让两张照片充满整个显示器。
那照片看得我紧张起来。
照片是俯视拍摄的,摄相机应该是架在门的上方,朝里拍出一整间简陋的屋子,之所以猜摄相机架在门上方,是因为房间四面的墙壁上没有再看到任何门和窗户。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个写字台,和几件最基本的生活用品,像牢房一样,奇怪的是那张床就摆在屋子的正中间。床上坐着一个外国男人,穿着像囚服一样的睡衣,头发很乱,应该是刚刚醒来--------更确切的说是从噩梦中惊醒,因为他枯瘦的脸上明显非常惊恐,正盯着旁边看,而那里似乎除了一面白墙什么也没有。
另一张照片上,这个男人已经缩到了墙角里,恐惧在他脸上一目了然。
我又按了几下空格键,之后又出现了很多张照片,有些是好多张照片反映了一个人的不同状态,有些是每张照片里的人不同,但所处的房间一模一样。我心里有了一个念头,骤然紧张起来,只有一种情况会是这样:做实验的时候!
“这些照片里的人都是前苏联的政治犯,被关在西伯利亚劳改营,这本日记是看押他的一名苏军上尉写的,内容就是关于一系列实验的详细记录,而这个实验,他自己概括为‘动物残留物及不同方位布局对人的影响’,很长很拗口是吧,那我就说一个最方便咱们理解的名字:厌胜镇物实验!”
要不是这段话是一个美女微启朱唇说出来,我肯定又会一身冷汗了。
林煜说:“我们只好先将道德谴责放一放,来说说这本日记。这个实验发生在三十年代,那正是前苏联‘暴君’当政,政治血腥的时代。这名苏军上尉名叫约瑟夫,日记的开始写了这个实验的由来:约瑟夫上尉本来只负责看押劳改犯,因为每天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这让年轻又精力旺盛的他非常无聊。一次偶然的机会,劳改营要盖几间新房间------其实就是牢房,而他负责监工。
有一次,他站在墙头看劳改犯们倒水泥,一只猫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站在很远处未施工完的楼上。他最近经常被野猫的叫声搅的睡不着,看到这猫便心生怨恨,捡起一块砖头扔过去,正击中猫的头部,那猫跌进了正在倒着水泥的墙体夹缝中。在那个残酷的地方,恐怕没人会为一只野猫而浪费自己的情感,甚至没有让施工停止一分钟,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很快,新的一批劳改犯入住了,因为这一批是比较重要的犯人,所以每人一间房。不久之后,有一个房间里的犯人出现了严重抑郁,被送去劳改营的医院里了。然后又换了一个犯人住进这个房间,但很快,这个犯人也出现了精神方面的问题,表现为恶梦不断,惊悸,疑神疑鬼,他向看守申诉,要求换房间。这引起了约瑟夫的注意,因为他想起这个房间正是墙壁里封着野猫的那间。他破例给这个犯人换了房间,又调了一个新犯人入主,很快,这个新犯人也表现出了类似的问题。”
我的冷汗还是冒了出来,忍不住说:“这不就是昵攻厌胜吗?”
林煜眼睛一亮,说:“你竟知道昵攻厌胜?”
我心说这比起我们经历过的,都已经是小儿科了,对了,自从见面后,我好像还没在林煜面前显露自己的“专业水平”呢。
索然不想让我显摆,又对林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煜说:“约瑟夫当然不会知道厌胜这种事,但他显然很善于分析。他排除了所有的可能,唯一的解释是这个房间与其他房间存在的一个不同点,那就是这个房间的墙壁里封着一只死猫。死亡的动物会对周围的人产生影响吗?这激发了约瑟夫浓厚的兴趣,于是促成了这个非常残忍,却非常值得研究的实验。
因为关押政治劳改犯的牢房,有着完全相同的建筑材料、布局、光线、家具等基础条件,可以说唯一不同的就是实验对象:犯人。而犯人的流动性又很大,再加上政治犯本身就可能出现各种各样的心理和生理问题,这样就很容易掩盖这个实验的存在,总之客观条件给了约瑟夫极大的便利。之后,约瑟夫就利用职务之便,拿犯人做起了他的实验,在此过程中他没有向任何人透漏一点信息,更不用说相关的犯人了,他只是将实验过程记录这本日记本上。不得不说,他具备很不错的科学素养,知道如何规划实验和设计实验,以及如何总结实验数据,从数据中得出结论。
一开始的实验素材主要是动物。劳改营地处山区密林之中,这种“素材”不难获得。实验的方式一般是在房间的墙壁里埋设死亡的动物,或是它们的残肢,用我们的话说就是‘镇物’,然后观察入住犯人的反应。”
林煜讲到这里,又按了几下笔记本的键盘,找到了一页日记的照片,念道:“我事先在墙壁里封了一只死猫,每周让一个新犯人入住这个房间,一周后去狱医那里看新犯人的体检报告,再比对他们来之前的体检报告,发现了一个非常奇特的现象:睡在死猫房间里的人,无论是可观察的睡眠质量,还是各项生理指标,都比他住进去之前变差了。我把实验周期延长到两个月,已经不用比对体检报告了,死猫房间里的人明显表现出了不良反应,比如失眠、精神衰弱、抑郁、内分泌失调等。”
我打断了林煜,说:“你还是别念了,代入感太强,让人压抑。”
林煜点点头,说:“约瑟夫实验了很多‘素材’,发现:越高等的动物,形成的影响越明显;生前生存状态越差的动物,越能对犯人产生负面影响。如果仅对一种动物而言,它身体的不同部分所产生的效果又不一样。约瑟夫最常使用的实验素材是野猫,因为劳改营周围遍地都是野猫。他发现,猫的头部是起到效果最明显的部位,而其他部位则没有多少效果。”
我说:“因为对象是人,不是小白鼠,抗压能力增强了吗?”
索然看了我一眼,那脸上写着:能不能不要把这么浅显的事说出来,听讲就好了。
“随着实验的进行和各种结果的不断产生,约瑟夫对这个实验越来越痴迷,手法也越来越残忍。终于有一天,他想到了用人来做‘实验素材’。
劳改营的生活条件很差,有很多犯人因为受不了折磨而死,不少犯人的死亡是因为病弱,当然也有自杀的,总之约瑟夫的实验素材不难找。为了能够顺利进行他的实验,他还专门去劳改营医院里学习了解剖。
后来,约瑟夫便利用‘人体素材’重复了之前的一系列实验--------恕我不能直接讲相关的细节,那实在太恐怖也太不人道了。大体说来就是:当把野猫或野猫的一部分肢体换成人或人的一部分肢体后,也对房间里的犯人形成了负面影响,不同的是效果变得更加明显,同样的肢体部分,野猫或许仅能使人心神不宁,但‘人体素材’却可以让人在更短的时间产生抑郁甚至趋于崩溃。而有的肢体,比如除头部之外的一些骨骼,野猫并不能起到影响,但“人体素材’仍会起到效果。在使用人体头部的几例实验中,犯人出现了自残情况,其中一个女人自杀了。
用约瑟夫的话说就是:‘实验结果和我的预期基本一致。看来,人作为最高级的动物,身体的每一部分所携带的“灵力”是最多的。’”
林煜看我们目瞪口呆的样子,问:“还要接着听吗?”索然点点头。林煜说:“之后,约瑟夫更加兴奋,也更加疯狂,彻底成了一个恶魔,因为他已经不满足于利用自然死亡的人做为‘实验素材’,而是亲手制造‘实验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