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事年年有,今年也忒多了。我刚被胖子叫醒,人还半睡半醒间迷糊,他就一把捂住我的嘴,在我耳边用极小的声音说道:“别出声,上面有动静。”
我猛打个激灵,浑身的睡意刷的全跑了。
漆黑的仓库,死一般的寂静。我边竖着耳朵倾听,抽空瞥了一眼胖子,只见他已经把枪摸到的怀里。
这时候头顶开始出现嘎吱吱的声音,节奏很缓慢,就像有人正猫着腰,蹑手蹑脚的在行走。我们所在的位置是个小型仓库,头顶房间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所以头顶的天花板就是一层几厘米厚的松木板,每个几米就有一段承压方木梁。不过,在地下沉寂几十年,这些松木早已开始腐烂,所以一但有什么东西踩上去,立马就会发出响声。
人对黑暗会本能的产生恐惧,尤其是在出现莫名声音时,如果再加上处于遗留在地下七十多年诡异的日军遗迹,那就不得了。假如没有之前的一番遭遇,我肯定会一出身白毛汗。
这次不知道是麻木了,还是胖子在身边带来的安全感,我竟然没有多少恐慌。也许我心理抱着几丝幻想,幻想头顶的人,是红娘子他们其中一个,甚至可能就是小背篓引开大鬼脸虫之后,从这里经过返回营地。
仅有两米的高度,基本一惦着脚就能碰到头。胖子边紧盯着头顶,一边慢慢起身向我不停打手势。这黑啦吧唧的地方,我瞪着眼睛看了几遍才看清,他是让我保持安静,慢慢跟过去。
我和胖子慢慢站起来,死死盯着天花板,不敢留神。
声音从对面向我们这边走,几乎是一步一停的走过来,看他步伐如此缓慢,似乎正在找什么东西。
难道是在找我们,他怎么会知道这里有人的?
这时,我突然意识都什么,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暗道:坏了!是烟味儿,是烟味暴漏了。我和胖子吃完东西后,就一人抽了两根烟,木质结构的房间密封性极差,烟又是往上飘的,肯定会透过木板的缝隙飘上去。如此看来,上面的人应该是闻着烟味在找我们。
这鬼地方也不知道究竟来了多少人,这人究竟是谁?是不是红娘子或者小背篓其中一个,如果不是,那又是谁?
就在短短的时间里,我想了好几种可能性,但声音很快就到了我们头顶。我微仰着脸,几乎都能看到头顶的松木板在微微下沉。
他停下了,就在我和胖子头顶的位置停下了,隔着木板间细缝,我隐约还能看到这人的鞋底。
胖子死死的抓着枪托,似乎很想先干一枪。但这人没其他动作,似乎就在直直的站着。这情景让我突然就想起一个类似的怪事,是在大学时,我寝室的牲口晚上出去玩碰到的事。午夜十二点就他一个人在公共厕所蹲坑,是有隔间的那种,一般底下缝隙比较大。他撇条正酣之时,突然他顺着底下的门缝就看到一双脚,就直直的站在他蹲坑前,一动不动,四周同样安静的可怕,情况和我们此时类似,就隔着一层木板,我们头顶的人也是一动不动。
因为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胖子没敢轻举妄动,但我知道他一定扣住了扳机,一有不对立马就会开枪。
对方只有一个人,而我们俩人一枪,就算发生冲突也能占上风,想到这里我稍稍的安了心。大概僵持了十几秒的时间,我就听到上面的人在抽鼻子,这个声音离我很近,近在咫尺的那种。
他一定是发现了味道源头来自底下,俯身在地板上寻找。此时,我要是拿着超级小刀顺着木板缝使劲一划,肯定能飚出一管子血。
那人闻了一阵,又停了一下,接着好像已经知道了什么,竟然蹬蹬的就往来时的方向跑了起来。
头顶立马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愣了一下,压根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儿。胖子低声骂了一句:妈的!立马打开狼眼向前跟了两步扣动扳机。
两声炸响在耳边响起,子弹的曳光打在头顶,咔嚓一声,在狼眼的强光下,我看到五六米外的天花板上塌下一个半个身子,刚好就踩到底下的装罐头的木箱子,一掉下来他又立马爬了上去,估计是撞到了什么东西,头顶响起一片嘈杂的声音。
“抓住他!”胖子撒腿就追,我连忙打开狼眼跟上。几步就到了窟窿下,胖子一脚踩在罐头箱子就往上跳,估计体重的原因,箱子一下就趴了,他扯下一块板子叫了一声操,跟着叮叮咣咣的罐头就滚了出去。
上面的人又开始跑,我赶忙踩在另一边罐头箱角,没敢怎么用力踩,但人一趴上去脚下的箱子就又垮了。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一上去,我就问到一股臭味,没来的及看四周的环境,拔腿就冲前追。
这里的环境比下面还乱,横七竖八摆着一张张木板床一样的东西,那人跑了几步就又撞倒在地,连带着他身边杂物也跟着翻了个跟头。他爬起来就跑,我立马扑过去死死的按住,那人用力挣扎发出类似野兽的嘶吼声,但反抗的力气却很小。
我手上像是按着一具干尸,压根就没肉感,全是又细又硬的骨头。我心中起疑,连忙就用手电一照。一照之下,我就看到一张极其恐怖的面孔,立马反射的叫了一声。
这张脸压根就没肉,仅有一层薄薄的干黄皮覆盖,就跟风干几十年的干尸一样,他头顶着稀疏的白发,身上穿这一件松垮垮的黄绿色衣服。几乎在很短的时间,我就认出,这是侵华时,日军士兵的军装。
他是……日本人?!
我惊呆了,心里狠狠的抽了一下,一股寒气从脚后噌的就蹿到了后背,这不可能,七十几年了,是日本人的话早就死了。可看他的样子,压根也不像个人,难道诈尸了?
就在我一愣神间,这似人非人的东西就挣脱开来,我也本能的没敢拦着,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他向前跑去。因为身上没肉的缘故,他跑了几步松垮垮的裤子就掉了下来,借着灯光我看到两块干黄皮包着的盆骨在晃荡,但他立马又把裤子拽了上去,到门口他似乎停了一下,闪身就消失了。
这种本该很搞笑的场面,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满脑震惊,被驴踢过似的懵了。
不对!这不是干尸变的粽子!粽子应该没有冷热感和羞耻观念,他拽裤子的那个动作显然是反射性的,就跟我们在大街上被人偷拽裤子之后会做的第一个动作是提裤子,是一样一样的道理。
那这个玩意儿,难道真是个人?真是从七十多年前,一直生活到现在的日本人?
这不是没可能,只是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七十年的时间几乎可以涵盖普通人的一生,在一个不见阳光,缺衣少食的生活在阴暗的环境下生存七十年。这种几率几乎可以小到为零。
人在不吃不喝的情况下,三天基本就算极限,有水顶多能延长十天八天。即使有食物,那七十年如一日的面对无尽的黑暗阴冷和孤寂,毅力的人再强也早该崩溃了,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脑袋里闪现着无数不可能。这时候胖子趴了上来,见我一个人愣坐在地上,可能以为我被捅死了,慌张跑着叫道:“小靴子!小靴子!?”
我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才张张嘴道:“是个日本人。”
“啥玩意儿?”胖子跑到我身边,先上下检查了一下,没发现伤口,才松了口气,道:“你刚才说啥玩意儿?”
我咽了口唾沫,整理思绪道:“刚才我抓到那人了。”
“那怎么放他跑了?”胖子问:“有没有看到长相?”
“是个日本人,穿着日本军装,身上没有一点肉,就和干尸一样。”我脑子里满是那张似骷髅一般的狰狞面孔。
胖子不太相信:“日本粽子?不对啊,干尸怎么会变成粽子。”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摇头道:“不像是粽子,刚才他跑的时候裤子掉了,可立马就拽了上去,粽子应该没这个反应吧?”说着,我起身站起来,狼眼一晃之下,我看到地上被撞翻的木床下面似乎还压着半个人形的东西。
“****,这底下还有一个!”我立马指着地上大叫了一声。
胖子抓着狼眼和枪就抢到了我前面,但一看,就道:“是个死的。”
之后我们两个人合力把木板床挪到一边,就看到地上躺着一具和刚才那人差不多的干尸,只不过这个早已没了动静,显然死去多时,脱水变成了干巴巴的尸体。
我看着眼前的干尸,几乎和我刚才遇到的一模一样,同样是军装,同样的皮包骨头,只不过地上这人的头发很长,而且颜色是黑灰的。
“****,这里怎么这么多干尸?”胖子骂了一声,我回头一看就见他正调亮狼眼,照着整个屋子。四周可见的地方凌乱的放着十几张木板床,上面摆着一具具着日军军装的干尸。
我突然有了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难道,难道刚才跑掉的那个,是七十年前死而复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