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清楚记得当时胖子跳下坑去追抢密码机的人,而我则先跑回了隔壁,正好红娘子三个人刚从外面回来,我便先把密码纸放到口袋打算一会和众人研究一下。后来遇到坑我的贼老头儿,和胖子那一茬的混乱,我差点就把这事儿给忘了。然而,胖子从暗室里找了一圈回来后,他脸上的表情有些难以捉摸,我心里一咯噔,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一摸口袋,发现那半张密码纸,竟然不见了!
本以为自己记错了,但看胖子的表情,我就知道没这么巧合的事儿,一定是出了什么猫腻。为以防万一,我翻遍了身上所有口袋,依然毫无发现。
冲锋衣的裤兜料子实,兜也深,密码纸不可能自己消失。
只有一种可能性:有人趁乱偷走了。
胖子表面粗枝大叶,实则心细如发。日军办公室和里面的暗室,自始至终都没外人进来过,最起码从我醒来后就没外人进来过。既然没有外人,那动手的,肯定就是我们五个人中的一个。
把七十几年的日军秘密资料拿走,其实这不算什么大事儿,最起码这些资料跟我们没几毛钱关系。令人担忧的是背后的问题,如果我们中间有人把资料拿走了,那证明这个人和抢密码机的人有很大关系,甚至和整个事件背后的黑手,都有关联。这是一个致命的问题,对方的目的我们并不了解,如果与我们的行动发生冲突的话,难保有人会在背后捅刀子。
胖子点了根烟,坐到火堆边,瞟了红娘子和贼老头儿一眼,咧嘴笑道:“对了红娘们,刚才那个白衣小哥是什么来头儿,身手不错,似乎不像是咱北道上的人。”
我知道胖子的意思,红娘子和贼老头儿都是老熟人,惟独小背篓是生面孔,甚至也是第一个离开这里的人。虽然在他冒险为我们解决麻烦时怀疑人家,很不地道,但仔细一想,他的确很可疑。
红娘子出身盗墓大世家,自小就在勾心斗角的圈子里目濡耳染,成年后更是走南闯北,凭借女儿身在北道闯出一番名堂,自然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薛老二曾跟我说过:如今这个社会上,脑子转的慢的,不是饿死就是被玩死了。在道上凡是能有点名气的,拔根头发都是空的。他似乎意有所指,我想让他多讲讲,结果他就岔开了话题。)
红娘子整了整头发靠在墙边坐下,翘起二郎腿,把玩着惹眼的红衣,看着胖子就道:“你觉得呢?死胖子。”
胖子嘿嘿一笑:“你这话问的,胖爷要是知道,还会问这么二的问题?那小哥这么遭也算是为胖爷解决麻烦,你就留人一个字号,改日有命出去咯,胖爷也好登门报答不是。”
他的话其实也不算很敏感,如果换个地方问,这应当算很随意的一件事。只是先前我与他找密码文件折腾了一番,此时又突然提起这个问题。这种突兀,立马引起红娘子的警觉。
贼老头儿看出了苗头,蹭了蹭我,小声道:“咋个回事?那个小哥,有啥子问题?”我冲他摇头,示意先别说话。胖子的问题很巧妙,借恩问故,起码在道义上红娘子也应该道出小背篓的字号。
红娘子始终保持着玩味的笑容,此时面色不改:“报答就不必了,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北道上的人,而且助人为乐也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不等胖子说话,她就继续道:“倒是你们,死胖子,你们似乎有什么事儿在瞒着我们,在座的都是知根知底的熟人,有什么不能敞开说吗?”红娘子扭头向我,温柔的笑着问道:“人风,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忒伶牙俐齿了点,我心中暗道。
此时我对红娘子,有另一番印象。但仔细想想他们几个似乎也必要这么做,那沓密码文件是在暗室里发现,这里又是他们的临时营地。那密码文件肯定是在我们来之前就被找到了。如果真的有人惦记那东西,也用不着等我和胖子出现后再偷走。
这是一个很纠结的问题,正过来想,很有道理,反过来想也没有问题。但组合到一起,就是一个矛盾。不是他们拿的,难道密码文件和半截密码纸自己长腿跑了?
想了想,我看了胖子一眼,掏了根烟点上,道:“也没啥事儿……”
我本来想接着说,就是丢了点东西。贼老头儿就插嘴了,他走上前来点指我和胖子,道:“哈么啥子事儿,看看小胖胖儿跟你那张脸,跟死了大爷似的,哈么啥子事儿……”
胖子瞪了他一眼,骂道:“你他娘才死大爷了!”他看向红娘子,抽了口烟正想说什么。红娘子便向贼老头儿说道:“瘸子,少说两句。既然人家不把咱们当自己人,咱也没必要贴冷屁股,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休息一会吃点东西,咱们就去找采药人,省的让别人怀疑。”
我皱起眉头,感觉红娘子的反应过于激烈。她是陈三麻子的曾玄孙女,陈三麻子又是陕西道上说一不二的人物,难道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脾气和自尊心在作祟?
胖子哈哈一笑,那笑容要多假就有多假,他道:“不必了!这里怎么遭也是你们的地儿,胖爷不至于这么没皮脸。小靴子收拾收拾东西,咱们走!”
这就是******江湖?如果仅仅是一点误会的话,解释一下多好。起码四个人一队,远比两个人生存几率要大多。他们两个都算在这个行当老手,不至于连这点眼力都没有。
我很想解释一下,但胖子已经拿着我们俩人的背包走了过来,递给我的时候暗中使了个眼色。
有古怪!这是他要传达的信息。我也知道有古怪,但偏偏又不知道哪出了问题。
“小胖胖儿……”贼老头儿眼看双方谈崩了,就拦着:“大小姐只不过是些气话撒,现在外面可乱的紧……”
我看了红娘子一眼,她面上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变,见我在看她时,才迟疑了一下向我张了张嘴,似乎是想把我留下。我跟她并不算熟悉,但她和二哥的关系,又会让我在去留的选择中为难,便赶忙冲她一笑:“那什么……你们多注意安全!”
之后也没敢再看她的表情,扭头就和胖子拉开门走了出去。外面是一条阴森漆黑的走廊,胖子打开了狼眼,压低声音道:“快离开这儿,不对劲。”
我很想知道究竟哪出了问题,但胖子的步子迈的很大,只好先打消了这个想法。
我回头望了一眼,那扇木门已经关上了,因为有几层黑布做掩饰,连一丝光线都看不到,黑漆漆的日式旧木门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沿着水泥走廊转了几个弯,大概又走了七八分钟,我们迎来了一个三岔口。一条是向下的铁爬梯,直上直下,底下有冷风吹上来。长满黄锈的爬梯上有冷凝水珠;另一条是楼梯,转折向上,就和老式筒子楼里的楼梯类似。最后一条就个狭窄的木质走廊,胖子往里照了照,有很多房间,不知道是做什么用。
“现在往哪走?”我看这三条道似乎都不像什么好去处。
“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说完,他就往木质的走廊里进,半指厚的灰地板,一踩上去就嘎吱吱作响。
两侧全是房间,狭长的走廊显得很局促,头顶天花板和我们在夹层休息室差不多,一伸手就能摸到。进去之后,就有种很压抑的感觉。
房间的门都用木板封死,如果要进去起码得费点功夫。胖子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中间时才停下,我歪头一看,就见木质的墙上有个破洞,像被人砸开之后又腐烂了一样,里面有股潮湿的霉味儿。
“安全。”胖子探进去脑袋,往里照了一下:“进去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我们钻进去之后,发现黑乎乎的房间里,摆着很多木质的箱子和罐头。看样子应该是个小仓库。
我丢掉的那只狼眼胖子已经捡回来了,两只强光打开,先把房间看了个遍,确定没危险之后,才大致翻了翻屋内的东西。木箱里的东西种类很多,有黄油、焊条和机械零件,也有食物、罐头和药品,但已经烂的差不多。
我们抬几个箱子,先把破洞给堵上。在最里面的墙角清楚一片地方坐下来,从包里拿出压缩饼干和水。压缩饼干味道不算太差,一遇到水就泡大了,基本吃不多少就饱了。只是没有热水,冷冰冰的到咽下去很不舒服。
我边吃边问:“刚才是怎么回事?”
“你没看出来?”胖子灌了口冷水,但很快就吐出来,接着就从包里翻:“我觉得红娘们反应不对,偷蚂蚁机的人八成和她有关系。”
我也想过这个可能性,但有一点说不通,如果她想要密码机或者密码文件,完全可以在我们去之前收入囊中,我想这应该没人会反对,为什么要节外生枝?
胖子从包里翻出一瓶二锅头,拧开盖子灌了一口,才道:“蚂蚁文件咱们都看不懂,就算带出去,三五天的也不一定就能弄明白。如果按照你说什么ABBA就能解开的话,那蚂蚁机……”
听到这里,我眼前一亮,对啊!密码文件看不懂,但有密码机的话,逆向使用,应该就能翻译出原始信息。这样的话,密码机可就不是三十块的白菜价,而会随着加密资料蕴藏信息的重要性,变成一件重要的东西。
甚至密码文件和我们找到那半张密码纸,压根就不是从另一个端口发出来的信息,而是有人直接从这台密码机中打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