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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扬州城四命奇冤案(1)

风流公子张隽生,整日沉迷于花街柳巷,寻欢作乐。父亲欲用金屋娇娘拴住他,不料他淫荡旧习难改,新婚不久,就抛下室内娇娘,以探望岳丈为名,重回妓馆,巧遇粉面公子,遂长期背亲别妻,离家出走。及至醒悟返家,已然铸成大错,岳丈吴养醇、内弟吴周、岳母胡氏和妻子吴三姐一家四口先后蒙冤身死……

明朝的社会风俗之所以败坏不堪,全因为明朝的皇帝们和官吏们专制独裁,横征暴敛,穷奢极欲,淫荡无耻。当明朝在风雨飘摇中走到穷途末路时,明朝社会的冤案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奇了。

明朝天启年间(1631—1627),就曾经发生一个轰动全国的传奇大案。

江苏扬州城有个花花公子,名叫张隽生。他是一个典型的富二代。其父是个大财主,名叫张乐。张乐二十岁娶妻靳氏,生育独生子张隽生。张乐早年做丝绸生意,后改做茶叶生意,每年将江南一带名茶向四方贩运,生意十分红火,积攒了万贯家财。他年事渐高之时,名下田地房产已经不少,就不想再东奔西走,便在扬州城里开了一个铺面很大的宜和茶庄,雇了几个精明勤快的伙计,自己做起清闲的掌柜来。张乐闲暇时间一多,便时常带着独生儿子隽生出入茶楼瓦肆,专往热闹处去寻乐,里面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有朋友劝他别带坏了隽生,他却不以为然。他自信自己精明历练,绝不会熏染坏了儿子。

张隽生是张乐夫妇的掌上明珠,平时在生活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吃精穿锦,披金戴银,养成一身自私任性、唯我独尊的品性。张乐虽看在眼里,也不以为意。

不过,张乐还是非常重视对独生子隽生的综合素质教育的。他曾经延聘德高才隽的先生教隽生琴棋书画,隽生七岁时开始上学读书。不过,张乐生怕累着孩子,预先同先生说明,切莫严督,听其嬉戏。张乐反对教孩子过多的规矩,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培养出头脑灵活的儿子。张乐的教育理论,搁今天来说,也算是较先进的,只是尺度没把握好。那隽生自小倒也有些小聪明,虽然学习时心猿意马,不过大体上也过得去,样样会一点,哄得张乐心满意足,更自信自己生了个知书达理、风流倜傥的大才子。

张隽生长到十六岁时,出落得容貌标致,美如冠玉,就是那美娇娘见了,也怦然心动,是江苏扬州城里著名的花花公子。他成天伙同一帮公子哥儿东游西逛,专好出入于娼门妓馆之内,有时还跟男孩子们搞鸡奸之类的把戏,他不但做人家的同性恋对象,后来也去寻找自己的同性恋对象,经常在外停眠整宿,十天八日也不回家。

张乐夫妇得知隽生同一班公子哥在外胡混,多有劝诫,却不严厉,隽生便全当成了耳边风,照样混迹于娼门妓馆之内,游戏玩耍,不务正业,不知不觉已经混到了十九岁。

“老爷,隽生如此下去,不仅学业荒废,就是我们这万贯家财,迟早也要被他挥霍干净!如今,你我在世,尚且约束不住他。等你我下世之后,无人约束,他恐怕变本加厉。老爷还是要想个办法好好管束管束他。”靳氏说。

“当今之计,只有给他找个媳妇,才可能拴住他的心。”张乐说。

“他在外边见惯美色,必须找一个模样标致的女孩儿。”靳氏说。

“如果再厉害些的,能叫他惧怕,不敢出门更好。”张乐补充道。

张乐夫妻商量后,逢人便讲,托媒拉纤。

等了些时日,门当户对的倒是有,只是模样好的女子并不好找。及至打听到模样标致的女孩子,人家又嫌隽生放荡,不肯结亲。

如此耽搁了一年多,才有媒人主动找上门来,介绍了一个女孩子。女孩家住扬州城近郊,离张家有三里,名叫吴三姐,是教书先生吴养醇的第三个孩子。

吴养醇是个教书先生,生了两个儿子,但都死了,只剩一个女儿,名叫三姐,又认了一个义子,名叫吴周。吴养醇及老伴胡氏都是本分人,家中并不富裕,见张家家道殷实,自然是欣慰得很。如果三姐出了阁,吴养醇夫妇就只剩下最后一桩心事,即给义子吴周娶上一房好媳妇,人生就算圆满了。

吴三姐是百里挑一的大美人儿,出落得端庄秀美,落雁羞花,煞是可爱。一张鹅蛋脸,高高的鼻梁,柳叶眉,大眼睛,樱桃口,酒窝腮,十分动人,且知书达理,非常孝敬二老。

张乐夫妇听说,非常高兴,立即前去相看了,见三姐如此漂亮,心中暗自高兴:我儿如果娶了这样可人的媳妇,恐怕再也不会去沾染那些野花野草了!

张乐夫妇随即请媒人拿了生辰八字换了帖,定了喜日。不久,便吹吹打打,用花轿将吴三姐娶进张家,了却了张乐夫妇一桩心事。

张隽生和吴三姐一拜天地、二拜父母、夫妻对拜后入了洞房。洞房花烛之夜,隽生搂了三姐同睡。灯下细细打量三姐,只见三姐生得好生可人:面如满月,发似乌云,柳眉淡描,红唇浅抹,婀娜娜千般妖媚,娇滴滴万种风情。隽生看得心喜,少不了急慌慌解下衣裤,跨将上去,一阵狂风暴雨。这对小夫妻一个是情场老手,惯弄手段;一个是新承雨露的娇娃,娇嫩欲滴。小夫妻兴云布雨之后,就相互搂抱偎依窃窃私语到深夜。

隽生得了这样一个美貌妻子,自然非常高兴,开始收心过日子,不再出去胡混。

张乐笑着对妻子靳氏说:“这下子好了,隽生这孩子再也不会到外边胡混了。”

张母靳氏也欣喜道:“是啊,这下子我也放心了,不信妓院里的那些下流女子能比三姐漂亮,我看咱隽生总算可以收心了,用不了一年,咱就可以抱上孙子喽!”

果如张家父母所料,张隽生婚后的半月里,的确守着媳妇吴三姐不离身,他觉得三姐肌肤像嫩藕一般洁白和新鲜,像水蛇一样柔滑可人。

吴三姐不但长得漂亮,还十分孝顺勤劳。自嫁进张家之后,机房灶间,门里门外,一刻也不曾懈怠,她白天孝敬公婆,夜晚侍奉隽生,细密周到,温温款款,弄得合家谐美,城里城外,左邻右舍,无不称羡夸奖。

张隽生自娶得三姐,犹如神仙一般,白天像吃了蜜糖,夜里兴奋异常,恣意享受着轻而易举获得的浪漫。

然而,才过了半月,张隽生就憋不住了。他觉得家花不如野花香,三姐模样身材虽然可人,可是缺乏性技巧,自己和她搞些技巧,她有时还会反感生气。看来,还是那些妓女娈童懂得风流,同他们才能玩得尽兴尽意,痛快淋漓。

一日,隽生见三姐闷声闷气,就关心地问:“娘子有什么不舒服,讲给我听,不要闷坏了身子。”

三姐禁不住玉泪抛洒,“奴家离开娘家有半月了,出门时老父正有病在身,哮喘不止,不知现在病情怎么样了,我心中十分挂念。我好想回娘家一趟,去看看我的爹娘。只是路途遥远,奴家是妇道人家,远行不便,我心内焦虑,不知如何是好,所以忧闷在胸。”

张隽生眼皮眨了眨,心中暗想,不如我谎称替她走娘家,正好借机出去风流一番。于是,嬉皮笑脸地对三姐说:“娘子何必为这事伤神,为夫替你去走一遭便是。有道是‘一个女婿半个儿’,为夫也正该去看望丈人丈母的,你不必忧闷。”

吴三姐老实正派,只认为隽生有孝心,就答应下来,说:“夫君愿去探望,那再好不过。见了我爹我娘替我请安问好,快去快回,莫让奴家牵挂。”

张隽生一听,心花怒放,忙道:“你只管放心,隽生这就去收拾打点,三两日便回。”次日,张隽生带了银钱,备了一些干鲜果品的礼盒,雇了辆马车,连父母都没有说一声,就兴奋地出门走了。

那三姐站在门口,只将隽生目送得不见了影子,方才回转家中,操劳家事。

时值初春,万物复苏,小草和杨柳刚刚吐出嫩绿的新芽,晴空万里,明净如洗。张隽生是放浪惯了的,看见这般景致,心头喜悦,哼着曲子晃晃荡荡往前行走,出了城,向岳父吴养醇家走去。平时他曾与朋友一起,说说笑笑,远一点的地方都去过的,今天一个人独自行走,因着寂寞无聊,偏觉路远难走。

恰在此时,张隽生看到路边有个土地庙,便进去歇息。只见土地庙的供桌旁有个年轻的公子,这公子生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脸膛子也长得美,风度翩翩,潇洒大方,粉突突桃腮生辉,鲜嫩嫩肌肤添香。本是男儿堆里客,却似巾帼一娇娘。隽生觉得那公子果是仪表不俗,除了衣着华丽飘洒之外,那出凡超世的神态,那红白得宜的气色,那从容自信又俯仰有致的举止,特别是那英俊兼有妩媚的气质,都使隽生瞠目。隽生在朦胧中仿佛看到了想象中的自己,又依稀是梦中的情人,竟心驰神往起来。

原来,张隽生喜爱男风,见了美貌的男孩儿,比见到妓馆里那些风尘女子还要上心得很。今日见了这少年,隽生只觉得魂不守舍,骨软筋麻。

张隽生忍不住上前搭讪,“敢问公子大名,家住哪里?”

那公子答道:“小生姓于名得水,安徽人氏,不知大哥尊姓大名?”

“我姓张名隽生,本地扬州人氏。”

这二人虽同属男子,感觉上却如同相互见了异性一般。隽生见于公子气宇非凡,又有女子之相,且温文尔雅,娇媚可掬,倍感亲昵,交谈不上几句,便拉着于公子的手,抚摸起来,声调平添了柔情蜜意。

于公子道:“张兄高雅,谈吐非常,小弟一见便觉早已神交过了。”

隽生道:“贤弟在愚兄目中,犹似天仙下凡,顿觉女子都俗不可耐了。”

于公子羞涩地低下头去,轻声诉说自己见到隽生后的心态。

在隽生眼里,此情此状好似盼了一生的情景突然降临在面前,竟不知是在梦中还是在世上。他越说越觉得难于表述自己的快乐,竟忘情地将于公子拥入怀中,边说边呼吸着他那混合着脂胭香气与人体汗香的醉人气味。于公子此时也越发温存依附,生出千种风情。两人牝牡倒错地做起苟且之事来。

到了次日日照三竿之时,隽生仍是恋恋不肯起床。倒是于公子冷静,道是要去广东寻找父亲,不能长久滞留扬州。隽生恳留再三,于公子硬是不肯耽搁。

于公子悲戚戚地说:“我的父亲在广东病得不轻,捎信让我快去。也不知现在父亲病体如何……”说罢,呜呜咽咽,泪水涟涟,仿佛带雨梨花,把隽生看得呆住了。

张隽生不由得伸手搂了于公子,又是一番爱抚,恋恋不舍地说道:“公子莫急,巧的是我家有个亲戚在广东做大官,有什么难处,可以找他帮忙……你年纪轻轻,此去广东路途遥远,我与你做一个伴儿,也好有个照应,你看如何?”

“难道你肯同我前往广东?”

张隽生马上把看望岳父母之事,直丢到九霄云外去了。“我本来要去岳丈家,现在这样吧,为弟弟两肋插刀,我不去岳丈家了,干脆我陪你一起到广东去吧!”

于公子听了,喜出望外,道:“哥哥愿与小弟同往,真是再好不过。只是耽误哥哥营生,小弟于心不忍。”

张隽生听了,拍拍胸脯说:“贤弟休替哥哥操心,即刻起身。”

于公子自是答应不迭。

那于公子本是风月场中的浪子,有了隽生这个伴儿,自然欢喜不尽,他越发曲意奉承,撒娇装痴,白日里扶他走路,夜里宿在店里,千般抚爱,万般柔情,少不了掀起后庭,做那儿女情事,把个隽生哄弄得乐不可支。于是,白天的酒饭和夜晚的食宿费都由隽生慷慨解囊。隽生早把家中娇妻忘得一干二净。

2 俊吴周探望姐姐遭诬告不白冤吴家三口归地府

张郎,自从你离家之后,可怜为妻独守空房,在家苦苦等待,每日里在房门口望穿秋水,你害得为妻好苦哇!几日过去了,吴三姐不由得心生怨言。

那隽生出走的第一天,吴三姐倒也放心。她寻思,按照通常的行期,如果当天去她娘家,第二天才能够赶回。

第二天,三姐一日无心做事,专等着隽生回家告知父母的消息。可是,她一直等到黄昏时分,仍然看不到隽生归家,不禁暗暗焦心,坐立不安。这天晚上,她吃饭也不香甜,睡觉也不安稳,心里真如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但盼着夫君快快回来,一家团圆。

第三天,她依然搬了凳子,坐在门口做针线,专候自己的郎君归家。直等到下午,仍不见隽生归家。三姐不由得如坐针毡,心内如同炸开了锅。她暗暗思忖:是老父病情加重了,隽生耽搁在哪里了?抑或是隽生路上出了什么不测之祸?三姐开始觉得右眼皮跳个不停。她想要禀告公公和婆婆,又怕两位老人家笑话她妇人家才离了丈夫两日,就忍不住寂寞了,只得隐忍再三,盼着隽生能快快回来。

吃罢晚饭,三姐更加魂不守舍,暮色中频频开门,向西眺望,一站就是半个时辰。

因张隽生出门未告知父母,张乐夫妇三日不见儿子,以为儿子又去游荡了。靳氏对三姐说:“我儿子平日里有些不好的习惯,在外行为放荡,交结狐朋狗友,经常不回家住。我一心盼着给他娶房媳妇,让他收心,你日后可以拘束住他。怎么他这两三日都不见在家?”

“隽生三日前去往城外探望儿媳娘家爹娘,说好三两日即归,如今行期已到,仍不见他的踪影。”三姐听到公婆问起,便将实情相告。

张乐素来了解隽生习性,听说儿子三日未归,并不觉惊讶。他微微笑道:“三姐急躁,隽生那孩子贪玩惯了,在那里即或多住个三天五日,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三姐只管宽心。不久,隽生就会回来。”张乐嘴里这么安慰儿媳,心中却暗暗思忖:我那浪荡惯了的儿子,一定又是到风月场中买欢去了。

三姐却并未就此放心,她说道:“原说三两日便归,今已三日,无论如何也该报个信来。莫非我父亲病情加重了?”

张乐安慰道:“哮喘并非大病,何必过分忧虑。”

三姐仍是啼哭不止。

张乐只好说:“我马上派家人张四前去打探,你且放心。如果是亲家公病重,我同你一起前去探望便是。”

三姐见公公话已至此,再也没有什么话说,只好返回自己的新房去,内心依然忧虑不止。这一夜三姐睁着双眼,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刻也未曾安眠。她屏息静听,仿佛隽生随时都可能回到家中。

第四日凌晨,张乐便派家人张四去郊外吴家打探消息,并嘱咐他快去快回。

三姐独自待在自己房内实在烦闷,索性坐在客厅,呆呆地巴望着隽生和张四能早些回来。张乐虽然派了张四去打探消息,却仍觉得并无大事,便有一搭无一搭地与三姐道些家长里短,打发时光,以此安抚三姐。

黄昏时分,张乐夫妇正与三姐闲说话,张四满头大汗跑了进来。通常,去郊外亲家一去一回得两天,今日张四着急,没有在吴家停留,只用了一天就匆匆赶回。张乐见状,心说不好,忙迎上去问道:“可曾见着少爷?”

张四边擦汗边答道:“吴老爷病情已经大为好转,只是未曾见着少主人的影子,吴老爷说根本就没见过少主人。”

张乐登时急了,他素知隽生好往风月场中去,连忙瞒着三姐,亲往各个大街小巷去打听,结果也杳无音信,不知去向。

张乐一夜未曾安睡。他左思右想,如果隽生到书馆茶棚听鼓书了,应该早已经回转家中。难道是去吴家的半路上出了意外?应该不会,以宜和茶庄的名声,隽生有了意外,一定会有人前来告知,可如今连一丁点消息也没有。扬州城并不算大,往日凡有人命关天的案情,一天之内没有传不到他张乐耳中的。何况两家之间虽有三里远,却并无凶险之处,且又是在大白天,根本不可能有歹人明目张胆行凶作恶。难道是谁暗算了隽生?那准是知根知底之人。这知根知底之人又会是谁呢?总之,张乐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越想越感到不祥,凶多吉少之念搅得张乐害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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