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边来的医院救护车后面,一辆红色的矿山抢险救护车、一辆没有特殊标志的白色面包车也接踵而至,停在了医院救护车的旁边。
这四辆车子一停下,车门差不多同时打开。从三辆救护车上下来的人衣着不同但都带着担架,自然是来执行救护任务的了。
从那一辆没有特别标志的面包车里下来的,却是两个“与本案无关”的女人,更不是来执行救护任务的。她们一个是准备回省城去的大律师邹文嘉,一个是准备送她到前边不远处分手的送行者陶小珊。
下得车来,陶小珊一头碰上了老大姐张以音。人太多,秩序太乱,两个人只是把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也来不及亲热叙谈。小陶也顾不得将老大姐给大律师引见。这三个女人中,有两人的眼里都充满着焦虑的神色。她们都在为各自彻夜未归的丈夫担着好大的心啊!尤其是张大姐,更是满脸愁云密布……
昨天下午,队党委的领导曾通知工会主席张以音,说是今天上午8点要带队参加工农影剧院的公开处理大会。丈夫说是当晚就要参加一个会议,可是一去再没有回家。她心里边起了嘀咕:老钟原先在市公安局,尤其在一科当侦察员那些年,十天半月,甚至一连好几个月不回家是常事。为他提心吊胆、担惊受怕了十几年。前不久,他调到了市委领导机关,刚刚过上了一段相对稳定、比较正常的生活……
早上,天还没有大亮。广播喇叭里就发出了公处大会延期的紧急通知。她一听,就心有所系地冷丁想到:是不是与老钟昨晚参加的会议有什么关连?于是,她连忙给工会一个干部打了一声招呼,就赶乘公共汽车来到了工农影剧院的大门前。在这种时候碰上了陶小珊,确实没有什么话好说。
她俩怀着相同的心事,把眼睛投向那同一个地方,紧紧地盯着剧场大门外边台阶顶的平台上,寻觅着自己亲人的身影。
站在平台上人丛中的方华,老远就看到了妻子陶小珊随邹律师下了面包车,和张大姐手拉手往台阶跟前挤过来。他连忙踮起了脚尖,朝珊珊招着手,抛出了“放心丸”。小陶看见了丈夫,放下心来。
可是,她身边的张以音却更加担心了。因为她的丈夫没有出现在台阶的平台上。剧场的里边,发生过好大的爆炸声响。难道、难道……她不敢再想下去了,眼泪在眼眶里边打着转,强忍着没有让它流下来。
平台上,表情更显严肃的赵沧海看到旁边不远处的小方给人群中的张以音等几个女同志打着手势,就用手一招大声地问他:“你是市检察院的吧?”
小方连忙上前几步,大声回答:“是,我是市检察院的检察员方华。”
老书记又问:“你认识那几个女同志?”
小方点头回答:“认识。年轻的是我爱人小陶,旁边那两个是小陶的师姐邹律师和钟子忱主任的夫人张大姐。”
老书记立即交代小方:“那好。你马上过去和几个女同志一起照顾好我们英雄的妻子!”
“是!”方华答应了一声,立刻跑下台阶去。
赵沧海紧接着又对喻仕学下达了命令:“支队长同志。请你指挥里边的部队和干警同志们,立刻撤到外边比较安全的地方继续警戒,不要让群众接近还可能有危险的现场。你们武警部队马上去和市人民防空办公室联系,一、迅速控制这个人防工事在市区的所有进出口;二、立即通知各矿区和劲台、雅远等县的武警部队会同基干民兵和公安干警,把所有连通市区的人防工事出入口一个不漏地控制起来;三、特警中队组织战斗小分队迅速进去搜寻嫌疑人。但是,遇到了犯罪嫌疑人不要轻易开枪,要尽量抓活的。告诉小分队带队的同志们,一定要想方设法完成任务,并要保证我们战士的人身安全。那个女人很可能还带有武器哩。万不得已要开枪,也尽量不要把她击毙。抓紧行动吧!”
“是——!”喻仕学朝首长敬过礼,立即转身高喊,“五班长,你进去向政委和公安的领导传达市委首长的指示,把里边的同志都撤出来。请公安干警在剧场外围继续布防。请我们政委,赶快把部队带到市人防办公室与我会合。”他向部下发布完命令,立刻由台阶疾下,挤过拥挤不堪的人海奔向自己部队的运兵车。他坐进一辆吉普车,让司机按响着喇叭驶出人如潮涌的剧院外广场。
安排过武警部队的任务,赵沧海又对旁边的高竟文、贺致远、熊云清等人低声说:“如果武警部队没有把敌人堵在人防工事里面,让她逃往了小雅山,钻进了石头洞,可就更加麻烦了!”接着,老赵进一步放低声音放慢速度,差不多是一字一顿地说,“从现在已经掌握的情况来看,那对男女确实必须抓获到案。若男的死了,抓住女的就更加重要了。老高、老贺、老熊,我们现在就研究一下这件事情。嗯……就在工农影剧院舞台后边的休息室研究吧。”
“报告——!”刚从剧场里边出来的邱为群,想到那一面被炸破了的墙壁随时有垮塌的危险,就提出建议说,“我们是不是改一个地方?”
“不必!”赵沧海让里边的同志撤出来,也正是考虑到了安全问题。可是,他更关心里边四个与敌人短兵相接的英雄干警的安危,仍然果断地大声说,“我们就在这儿研究!”
紧接着,赵沧海又叮嘱邱副检察长说:“你立即通知市军分区和市公安局,请他们在家主持工作的领导同志迅速赶到这里来!另外,通知在我们市境内的所有地质勘探大队,请他们组织干部群众上山配合武警、民兵、公安干警搜捕犯罪分子邴迎玉。另外,航测中心正在执行航测任务的飞机,我想请他们也顺便帮助对重点地区加强监视和控制,以协助地面的搜捕战斗!”
“是!”邱为群急忙走下台阶。
这时候,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现场显得更为拥挤和混乱了。自动加入这次追捕行动的松家运、松家迪和汲开帆等人,跟着干警们熬夜、忙活了那么长的时间脸上都还毫无倦容。松伶领着松二桂也和他们在一起,脸上都露出了焦虑不安的神色。尤其是那位好动又“好事”的小汲司机,更是一刻不停地在人丛中挤来钻去、左顾右盼,总想找点儿事情管管。
在熙熙攘攘的人丛之中,有一对手牵着手的青年夫妇。他们是身着劲川煤机厂工装的盛夏和韩春。
小盛的耳尖,听到武警支队长向市里领导们报告情况时,得知有几个公安干警和两个坏人遭遇上了,当他听到“钟子忱”三个字时,真犹如五雷轰顶,竟然仰面大叫了起来:“老天爷啊老天爷,你睁一下眼啊!钟子忱同志真正是一个好人、好干部啊。他不但是党和国家的忠臣,更是我们老百姓的贴心人啊!和他在一起的干部们,也都是好人啊!老天爷,你可千万、千万不要让坏人伤到钟子忱和他的弟兄们呀!如果老天爷不保佑好人,不护佑钟子忱他们这样的好干部,你何以为天啊!”
“什么什么?钟子忱?死了?嘿嘿嘿……,嘿嘿嘿……死了?死得好,死得好!多死几个就更好了,他咩个巴子公安局的那些人死绝了才好哩!”
此人的乱吠狂叫,使人们都不禁对他怒目而视。汲开帆闻声立即冲向发出恶言秽语的地方,挥起了有些“痒痒”的拳头。可是,那拳头悬在半空中却一时砸不下去。他睁得大大的双眼看到的是一个令人恶心、讨厌,而又下不得手去的老家伙。
此人何等模样?他头上扯东盖不了西的乱发就像一蓬杂草,遮不住头顶中间一块闪烁的乌光;参差不齐的胡须就像一只刺猬趴在他的下巴上;那张瞪着一对呆滞凸眼睛的大宽脸上,铺着横一道、竖一道无法洗掉的黑污垢。如此的“尊容”,活脱脱是一个从阎罗殿里派出来专门拘人魂魄的“黑无常”。
至于他身上穿的衣裤,更是脏得早已分辨不出它的颜色,他左脚蹬着一只张开了大口子的破皮鞋,右脚趿着一只没有了后跟的烂胶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