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老爷子看着纸上的内容,眼角直抽抽。对于李玲一副等告知的模样,老爷子心中千回百转。但,他跟风于林心思一样,不打算将风于林的去向告诉李玲。
于是,老爷子皮笑肉不笑道:“于林说担心他爹娘,昨夜就上路接他们去了。”
李玲面露怀疑,伸手讨要纸张:“我拿给别人看看,若于林哥真去接姑姑,我便等着。若于林哥去了别处,我也好跟着去。反正,奶奶让我跟来,就是要于林哥照顾我的。”
风老爷子佯装喝茶,将纸张浸到茶杯里。然后,夸张的一摊手,懊恼的说道:“哎呦,瞧我这笨手笨脚的样,果然老咯。”
说完,风老爷子抖着纸张往外走,边走边自语:“我得找地方将纸晾干,不然字都晕开了,就看不出来些什么东西咯。”
李玲一听大急,几步上前将那张纸抢过来。可惜,泡了水的宣纸,脆弱无比。被李玲毫不怜惜的一抓,别说字迹了,就连纸张都揉碎了。
看着抖动肩膀离去的风老爷子,李玲恨恨的跺脚。心里暗骂:老东西,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且说昨日傍晚风于林负气回到房中,躺在床上越想越不是滋味。他一骨碌起身,匆匆收拾了两身换洗衣裳,偷偷从侧门出去。因知道自己身体不行,他便找了邱鹿的大儿邱勤,赶了马车带他回潜龙谷。
当然啦,这一切都是偷偷进行的,就连风老爷子也不知道。但这事没能瞒过邱鹿,毕竟他管着仓房的安全,对进出的车辆跟人,都要严格检查。
风于林求他先不跟风老爷子说。邱鹿见自家大儿跟着,也就应下了。他私下里给仓房里的人都下了命令,绝不能将主子的事告诉表小姐。之前风老爷子也下过类似的命令,众人唯命是从。
风于林留给老爷子的信上,大概内容是:爷爷,我追你孙媳妇去了。那李玲,你看着将她打发了。那女人心术不正,手段却一般。您老人家自己当心些,别着了道。作为亲戚,面上过得去就成。
风老爷子被信中的某些字眼,勾起伤心过往。离族之前,他也是世族中的一员。但,也被大家族的阴私所累。作为大家族中的一员,就得接受家族安排的命运。
反抗的结果,就如他这般,失去心爱的女子,远逃他乡。而他,永远忘不掉那日早上从陌生女子床上醒来的屈辱,也无法抹去被吊在房梁上死不瞑目的妻子怨恨的眼神。
是时候将所有的债讨回来了,他想。这些日子,他不断从过往商人口中打听到,那不可一世的家族,受皇后一党牵连,已然摇摇欲坠。而那恶毒的女人,也即将精神崩溃。
是啊,一心算计要嫁给将要掌家的自己。结果,自己却舍弃一切跑了。虽然她随后带着残破的身体,使计嫁给了族中一嫡子,最后助他夺了家主之位。但,那时的风氏,为了抱上大皇子大腿,已然亏空。
想到离去那晚,他亲手将三个男人丢进那女人房中,亲耳听到她痛苦的求饶挣扎,心中的恨意消去了一些。加之她成婚后,十几年无所出。族中只能给那族弟娶了平妻,他心中的恨又少了些。
风老爷子知道,那是他给那女人灌了药,亲眼看着人将药罐下去的。还有,他离去前,还给那倒霉的族弟写了封信,致使那族弟婚后都没踏进那女子房中半步。
之所以没有将那女子休掉,不过是世家的联姻之术罢了。想着那女子这些年所受的苦,风老爷子心中有些快意。但那些都还远远不够,比起逝去的妻子,他要让那女子更惨才行。
她不是为自己的出身骄傲嘛,不是仗着娘家的势力横行嘛。如今,正是整垮那个家族的契机。拐卖残害幼童一案,其影响力不容小觑。这几年,他联系的旧交不少,将那一族拉入此案,不过是说一声罢了。
想到此处,风老爷子赶紧回房,写了几封信,让邱鹿着人送走。而他,则带着宽慰的心情,抚摸着一直悬挂在胸口的一枚银簪。
风于林连夜出城,却也没想着一定要追上木秀。因为自打出了城门,他就莫名的害怕,怕见到木秀。但是他却又不由自主追着木秀,心中的思念如层层巨浪,将他翻卷其中。
想起病中的梦境,他便暗下决心,绝不能让事情发生。他肯定不能任人牵走。即使木秀不见了,他就是穷尽一生,也要找到她的。出家那种没意义的事,他肯定不会做。
于是,风于林一路心怀忐忑。想起木俊见到李玲后的态度,他又有些心虚。但他真不知道该怎样应付李玲,只好躲避。但这样做好像也不对。因此,他心有不安。
若是别的女子,风于林会有千百种方法令她远离他。但李玲不行。自打见到李玲,他心中便窜动着一股莫名的悸动。也不是说风于林对李玲动心,他就是忍不住会怜惜李玲而已。
就是这样的情感,令他觉得万般对不起木秀。他总觉得,他跟木秀的情感,容不下这种对他人的怜惜。于他而言,这意味着背叛。因此,他心虚,害怕见到木秀后不知从何解释。
就在风于林懊恼纠结的时候,潜龙谷赵府,迎来了两位神秘来客。好容易申请前来管顾这一片产业的赵管家,见到风尘仆仆的两人,差点惊得昏倒过去。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年前就不知去向的太子父子,赵逸擎跟赵涵皓。赵管家打叠起十二分精神,将这对身份贵重的父子安顿好。才叫来稳重的暗卫,命他给赵逸辰送信。
木秀一行是跟着太子父子前后脚进的潜龙谷。这一次地震,回谷的道路平整了不少。但进入潜龙谷的关窍依然如初。木秀他们是从提茂村那边拐过来的。
提茂村的重建才刚刚开始,木秀一家选在瀑布旁的半山腰,重新起祖屋。村里的人,也回来了七七八八,都在重建。村里的地,除了每家每户原有的亩数,还给每个三岁以上的男丁都多分了一亩。
由于提茂村扩大了不少,而有的村子整个被瘫倒的山峰掩埋。所以,提茂村两侧被安置了不少的受灾户。木秀想,这回提茂村可热闹了。
潜龙谷已经恢复往昔,崔家的房子,也早被陆城派人修好。杂货铺里搬不走,藏到山凹洞里的货物,也都搬了回来。木秀他们回到谷里的次日一早,崔家杂货铺就重新开张了。
这一次回来,他们可是从府城拉了整整三大车货物。有着木倩这么一个活动喇叭,谷中之人在午饭时就都知道杂货铺开门的消息。别说,还真有许多人上门来买东西呢。
也有来打听消息的,比如李绾绾。她一如既往的率直,见了木秀就问:“木秀,你那倒霉催的四叔,还没有什么消息吗?”
木秀摇头,拉着李绾绾进屋,说:“没有咧,赵叔叔说,与他们一同出海的皇家船只,也都没有消息。”
李绾绾蹙眉,一副苦恼的样子。有些气急败坏道:“这死人,居然去了那么久都不知道回来。再不回来,将来可别后悔。哼!”
木秀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不解问:“绾绾姐,我四叔为什么要后悔呀?是不是李爷爷要收我四叔为徒啊?”
对上木秀探究的目光,李绾绾突然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她无意识的搅动手指,支支吾吾道:“不是的,你就别管了。总之,你若是有了你四叔的消息,就使人告诉他我找他便成。”说完,一溜烟跑远了。
木秀回味着李绾绾离去时,那嫣红的双颊,突然知道了些什么。她捂嘴偷笑,想着要不要跟太奶奶二叔他们说说。可是,四叔这都出海两年了,怎么还没有消息呢。
因着谷里的人回来已经有段日子,缺的东西还不少。这一天,崔家分外的忙碌,就连午饭,都没能好好吃。晚饭的时候,木秀便亲自熬了鱼汤。鱼是陈家的小孙子送来的,那个才十岁的小子,水性好得很。
即使天黑,杂货铺仍是有人光顾。所以,二叔便在铺子里用饭。二婶秦氏坐在桌前,捂着肚子笑道:“可算能坐下吃口热饭啦。我这一天,肚子可闹腾了,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木秀也笑,她盛了碗汤给秦氏,说:“饿久了,不好直接吃干饭。二婶先喝碗鱼汤,润润肠。”
太奶奶先喝了一口汤,晚饭才算正式开始。大家迫不及待的将筷子伸向自己中意的菜碟。还没吃上几口,秦氏突然攀着桌沿,转头干呕。
离得最近的木秀赶紧扶住问怎么回事。那知,秦氏干呕没停下,整个人却瘫软过去,晕了。木秀没有防备,被她带着倒向地上。好在,木秀还记得垫在秦氏身下。
木倩哭叫着往外跑“阿爹,阿爹,阿娘出事了,你快来看看啊。”
太奶奶帮着木秀扶坐起秦氏,掐她的人中。二叔听到木倩的叫唤,店门都没顾得上关,就跑进来。见秦氏双眼紧闭,人中都被掐紫了,也没醒过来。
二叔上前将秦氏抱起,对木秀说:“戚大夫不在谷里,你去赵府请一位府医来。”
木秀点头,交代木倩看好铺子,就跑进夜色中。敲开赵府大门的那一刻,木秀觉得有什么东西乱了。等到在院子见到那位少年,木秀才知道,是她的心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