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可是,这并不妨碍我喜欢你啊。”风无隙看向远方,神情怅然,“我会一直都是你的风哥哥,是吧?”
见她不语,他又轻叹一声:“意儿,你不要心里有负担,你的幸福不在我这里,我只会以一个哥哥的身份祝福你……”
苏绘意鼻子一酸,她到底是哪里来的好福气,会遇到那么多无条件对她好的人,吸了吸鼻子,她抬头对他灿然一笑:“风哥哥,你跟我多说一些我在药王谷的那些事吧,上次听你说起一些,感觉很好玩儿,想来那些日子我一定是很快乐。”
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好的回答吗?风无隙嘴角弯起愉悦的弧度,至少她已经愿意想起那些她丢失的过去,虽然什么都已挽回不了,可是她会记起他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会记起他曾经对她是那样重要过。如此,他便别无所求。
风无隙送她回平南王府,她非要留他下来喝茶。风无隙看到桌上的核桃,微微一笑:“你还是这么爱吃核桃,就像爱吃小笼包一样,这么多年来你竟没变过。”说着他便自然而然地坐下,抡起小锤子砸起核桃来,苏绘意便在一旁欢快地喝茶吃核桃。
他温柔地笑着,听着苏绘意东扯西扯,却忽然觉得时光倒流又回到了三年前的药王谷,苏绘意总是会缠着要他砸核桃给她吃,就像现在这样,他砸她吃,他沉默地听着她叽叽喳喳地说着。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可是一切又确实都已经改变。
云霄寒回来时入目便是苏绘意笑得直不起腰来的样子,他唇角勾起一丝笑,不知道是什么事让她这么高兴。然而,当他再向前跨一步,风无隙温雅恬淡的笑容落入他的视线,一时间他的脸竟渐冷渐黑。
“霄寒,你回来啦。”苏绘意看见他,强忍着笑说道,“你也来听听,我以前做过可多糗事啦,都快笑死我了。”
云霄寒紧紧盯着桌上的一堆核桃壳,还有紧握着小锤子的那双手的主人,心里陡然冒出火来,这风无隙好没眼色,竟跑到他的地盘抢他的活儿。
“哦,是什么有趣的事说来听听。”他面无表情地坐下,望着风无隙似笑非笑。
风无隙却站起身,仍旧温和地笑着:“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他不是瞎子,所以看得出云霄寒眼中的不欢迎,想必云霄寒是介意他的存在的,没有那个男人会不介意有别的男人喜欢自己的妻子。
苏绘意想留他吃晚饭,他微笑着推辞了,出了静园不远,他便站住。他没有立刻离开平南王府,而是停下来等一等,不多时便见云霄寒也自静园出来。
云霄寒原本步履匆忙,此时却放缓了步子:“风神医还有什么事吗?”
“我想,云世子可能会有话要对我说。”风无隙弯唇一笑,“而我,也刚好有话想和云世子说。”
原本云霄寒急急从静园出来,便是想赶在风无隙出府前将他拦住,有话想和他谈,却没想到他竟没走在等他。他紧抿着唇看着面前似乎永远云淡风轻的那人,开口道:“意儿不一定是你要找的人。”
风无隙微笑,只轻轻说了一句:“她是。”语气无比坚定。
“就算她是,她也已嫁给了我,不记前事,你何苦在她身上执着?”
“这也是我要留下来等世子的原因,世子大可放心,我只是想在一旁看着她幸福,没有别的心思。不过我也向世子承诺,只要云世子不负意儿,我会一直是意儿的风哥哥,只是哥哥……”风无隙看着他,笑容温和,目光却无比坚毅。
云霄寒心中一凛:“风神医费心了,我自是不会负意儿,也不会给你机会让你成为意儿的其他什么人。”
“这样最好!”
“还有,我并不反对你和意儿来往,只是希望你和意儿还是来往少些最好是不来往,毕竟你是安锦王的人。”云霄寒目光似剑,语气坚硬,“你既为安锦王做事,我便和你是对立面。”
风无隙目光微暗,勾唇轻笑:“你派人调查过我,我知道,你知道了我多少,我也知道。由此我也窥见了你一点,能够有那么系统强大的信息情报网,你怎么是个简单的人物?人人都以为你是站在七皇子那一边,可是依我看,却是未必。想来,就连七皇子对你也不是全然了解吧,你对他必然有所保留。”
头一次,云霄寒觉得有被威胁地感觉,他从未那么清晰地被人看清过,而这,是他所不允许的。微眯的眼眸里射出危险的光芒,他自认为他所做的一切滴水不漏,没想却早已被察觉,他自信自己的情报系统没有破绽也信任自己的下属,那么,只能说风无隙不如想象中的简单。风无隙既知有人调查他,那么他所调查得来的消息应是风无隙愿意被知道的那一部分。
他沉声道:“风神医不也是如此,又能简单到哪里去?”
风无隙笑笑,转身离开,随风飘来他的一句话:“和意儿断绝来往,不可能。因为我自信无论何时,我都不会让她受伤害。”
面色一白,云霄寒竟有些站立不住,没有什么事能够打击到他,只有关于意儿时,风无隙这是在讽刺他赏菊宴上没能保护好意儿吗?
没有人相送,风无隙自顾向平南王府大门走去,不想走了好久,他竟发现自己在偌大的平南王府里迷了路。一时间他有些哭笑不得,他是该怪平南王府太大,还是该怪自己原本就有些路痴?
无头苍蝇似地转来转去,直到第三次经过同一座假山时,风无隙望天无语,寻思找个人问问路,却转了大半天也没撞见个人影儿。正当此时,清风拂过,一声舒缓的琴音响起。有琴声的地方自然有人,他心中一喜,循声而去。
波光潋滟的湖,九曲蜿蜒的桥,雅致的湖心亭,一个华服女子正入神地抚琴,琴声悦耳,如山间流泉。似受琴音蛊惑,他不自觉地慢慢靠近亭子,这才清楚地看到那华服女子是个保养得当的端庄妇人。
当他觉察到自己的冒失正要退回去的时候,琴音骤停,一声高喝:“你是什么人?”
平南王妃缓缓站起身,目光凌厉,可是目光一落在眼前这个白衣墨发的青年男子身上,她的心里竟没来由的一跳,原本被打扰到的不愉快也消失不见,心底竟隐隐生出一丝好感。
“我是……”风无隙正要开口解释,却被去端些茶点回来的平南王妃的侍女翠儿瞧见,翠儿吓了一跳,王妃最不喜欢有人打扰她弹琴,她这刚走一会儿,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一个人,虽然长得是极其入眼,可是要是连累她挨骂,她是怎么也看不顺眼的。
翠儿一面向平南王妃惶恐求饶:“王妃,奴婢只是去端些茶点,不知道这人是怎么进来的,冲撞了王妃,我这就带他出去。”一面催促风无隙离开。
平南王妃却抬手阻止,再一次问道:“公子是何人,为何出现在这里?”
风无隙一一说明,恳请平南王妃着一个人送他出府,他实在害怕再次迷路。平南王妃半敛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言一语,好一会儿才抬头看他,笑着道:“原来风神医是世子妃的朋友,翠儿,你送风神医出府。”
前脚风无隙才走,后脚平南王妃就颓然坐了下来,这个孩子似乎和寒儿是一般年纪,他的眉眼间和王爷有些相像,差一点让她生出希望。若不是已确定自己那个苦命的儿子早就替寒儿死去,她差一点就以为那个孩子还活着,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就是这个清风朗月的风无隙。
她痛苦地拿手掩住脸,有泪水从指缝间流出,若是风无隙就是那个孩子该多好。
当年,她的夫君云重为了保住云霄寒,拿自己的亲生儿子抵了性命,当他们在乱坟岗上找到那个早已冰冷的孩子时,孩子早已被一只野狗啃去了大半,面目早已全非,只凭着破碎的襁褓和衣裳才认出来。她永远无法忘记,亲眼目睹野狗吞食着她孩子的肉时她撕心裂肺的痛楚。这已成了她的梦魇,午夜梦回总是能惊得她一身冷汗,痛得她一脸泪水。
平南王云重回府,平南王妃向他打听风无隙,末了问了一句:“王爷,你不觉得他眉眼长得有些像你?”
云重一愣,这个风无隙他倒是见过几次,却没怎么多留意,竟王妃这么一提醒,他仔细回想一下,忽然也觉得却是他们有些相像。望着平南王妃一脸期待的样子,云重叹了一口气:“像是有些像,可是你也是亲眼看到,咱们的儿子已经死了。”
这话一说,平南王妃眼泪便落了下来:“我知道,我没有异想天开希望出现神迹,我只是一瞧见那孩子心里便很喜欢。你说他是药莫不救捡来的没人要的孩子,不若我们将他收作义子,我看着他权当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了。”
云重再次叹了一口气,他不想让王妃失望,可是要真要收风无隙为义子,只怕有些难。风无隙表面上是不受皇上赐予的官职和宅邸,独自住在城外竹屋,性子恬淡,可也不见得他不会蹚朝堂斗争的浑水。
据传,风无隙与安锦王云希漠相识多年,感情笃深。眼下为了那个皇位,安锦王与七皇子明争暗斗,一直在较量,平南王府没有明确表态到底站在哪一边,世子云霄寒一直和云希远交好,却也相当于说明了态度。
如此一来,风无隙和平南王府是注定要对立的,他又怎么愿意抛弃与安锦王的多年情谊来做他们的义子呢?
不想拂了平南王妃的心愿,云重虽是为难,却还是答应王妃试一试,他真的欠她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