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这是苏绘意长这么大以来第二次进宫。上一次进宫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到现在还觉得那次是个闹剧,稀里糊涂地就交付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她抿唇轻笑,不过还算不赖,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对云霄寒这个夫君算是比较满意的。
宴会就设在御花园,临着水榭摆开矮几,上面摆着各色点心和水果,因为宴会尚未开始,众人三五做一群攀谈的有之,赏花的有之,因为云霄寒和云希远他们四人扎一堆说事去了,所以苏绘意百无聊赖之际就一个人立在开得烂漫的菊花旁煞有介事地赏菊。
面前的菊花品种多样,她几乎都叫不出名堂,在她的眼里,这些品种名贵的菊花只有白菊花、黄菊花、红菊花……之分。正当她念念有声数着这里的菊花有多少种颜色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身畔飘来一袭青衫。
她抬头,是风无隙唇畔含着丝浅笑立在她身畔:“意儿,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真好听,像空谷里的流泉,她兀自想着。这是她第二次见他,自那次在茶楼初遇后,她就再也没碰见过他,听说他有事回了药王谷。
“也没做什么,闲着有些无聊。”她随后应道,心里还在想着刚才数到了第几种颜色,到底是十七种还是十八种颜色来着,她有些懊恼,思路被打断,她又要重数一遍了。
她没有注意到,风无隙的目光自来就一直落在她的身上没有移开,更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一双眼睛自风无隙站到她身畔时也没有移开。
正与云希远、许纪轲、杨琉景三人喝茶谈天的云霄寒此时眉头微皱,望着并肩而立的两人心里有些烦躁,对于他们四人正在谈论的话题有些心不在焉。云希远摇了摇他的肩膀:“哎,霄寒,在看什么这么出神?”
“哦,没什么。”云霄寒回过神来,“刚才我们说到哪里了?”
许纪轲轻笑:“我们在说,这柳家小姐也挺有本事,这才嫁给琉景几天,就将琉景的心给收了。”
“哪有的事,别胡说八道,我最近不能出来潇洒快活,是因为我前些日子为了怡红院的袅娜姑娘和户部李大人的二公子杠上了,这事又不小心被我爹知道,他老人家觉得损了颜面,就禁我足了,可把我闷坏了。”杨琉景嘻嘻笑着,“你们也太高估柳凝烟了,就她沉默寡言,恪守本分的性子,哪敢忤逆我一句。我不像霄寒,事事都依着苏四小姐,也不怕折损了做男人的面子。”
云霄寒也不恼,神情里皆是幸福和知足:“那是因为你没有真心爱上哪个女子,若是真心爱上了,就会不由自主地宠着她,依着她,只希望她高兴。”
“我还真不明白她有什么好,怎么一个个都跟飞蛾扑火似的喜欢她。”杨琉景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反正我是不知道爱是什么,我想我也不需要。”
一直沉默的云希远有些不解:“一门心思向世子妃扑去的除了霄寒还有谁?”
杨琉景向一个方向努努嘴:“看,那不还有一个。”
几人顺着方向看过去,便见绚烂的菊花丛边,苏绘意和风无隙有说有笑,似乎聊得十分投机。看到此情此景,云霄寒的目光不由一暗。云希远却是很诧异:“那不是风无隙吗?怎么和世子妃很相熟的样子?”
许纪轲望着言笑晏晏的两人,同样久久移不开视线:“意儿真的和风无隙认识,她已经记起她忘掉的那些记忆了吗?”
这边杨琉景已将他听说的苏绘意和风无隙遇见的事一一说给了云希远听,又见云霄寒阴沉着脸不说话,便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于是开解道:“霄寒,你和她都成亲这么久了,她就算跟那个风无隙以前有什么瓜葛也没法改变她和你已成夫妻的事实。她总不会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做,学她姑姑和风无隙私奔吧。”
许纪轲望着云霄寒愈加阴沉的面色,瞪了杨琉景一眼:“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瞎说什么呀,意儿不是那样的人。”
他的话音未落,云霄寒已将茶盏重重搁在桌上,起身向苏绘意走去。剩下三人面面相觑,不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吧?
苏绘意见云霄寒走过来,笑得没心没肺,扫了一眼不远处望着他们的三个人问道:“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喝茶了?”
再和他们一起喝茶不过来她这边,只怕她真要给自己头上戴一顶绿帽子。当然,这话他也只是在心里说说,不能在情敌面前失了风度。他扯出一丝笑望向风无隙:“多谢风神医陪意儿说话,不过现在我们要到那边去坐一坐。”
风无隙亦是大方得体:“云世子客气了,请便。”
云霄寒微笑颔首,几乎是扯着苏绘意向许纪轲他们那边走,偏偏苏绘意一步一回首,笑得灿然:“风哥哥,有空来王府玩儿。”
云霄寒听着“风哥哥”三个字,面色又黑了黑,几乎咬牙切齿道:“快些走,你轲哥哥刚还念叨你……”许纪轲,请别怪他,他一时半会儿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借口可以催促她走,谁让你既是她姐夫又是她自小一起玩到大的轲哥哥,是个百说不错的理由。
果真,苏绘意一听赶忙加快了速度,直奔许纪轲,刚才和风无隙一直聊天,都忘记了要去问许纪轲她姐姐今天有没有来参加宴会,前些日子姐姐身体有些不适`,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谁知远离了风无隙的视线,云霄寒路线一转便将她拉到一处无人的假山旁,黑着脸问道:“你跟他说了什么,说得那么兴高采烈的?”其实,他想心平气和地问来着,可话一出口就不由得冷了脸,他很想很想问她是不是记起了风无隙,要不怎么会那么亲密地喊“风哥哥”。
“没说什么呀,他不是说我就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意儿嘛,所以就聊了一些他和那个意儿的一些事。我跟你说,他说的那些事可有趣了,比如他们会在山上抓野兔回去养,会下河摸鱼烤着吃,还有……”
她还没说完,就被云霄寒冷着脸打断了:“你又不一定是那个意儿,干嘛要喊他风哥哥,你就从来没喊过我云哥哥或者霄寒哥哥。”
“我不是喊你的名字了吗?”自从那次顶撞平南王妃时无意间喊了他的名字,他就一直让她喊他的名字,现在又抱怨她没喊他霄寒哥哥,真是主意一天一个变,到底她该怎么称呼他他才满意?
云霄寒张了张嘴,却忽然发现他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她明白,他只是想在她的心里是个不一样的存在,不想被她等同于其他男人来看待。
“咳咳,原来是云世子和世子妃。”刚好这时郁如意路过碰巧看见他们,一想到自己喜欢的霄寒哥哥被苏绘意抢了去,她眼里浮过一丝恼色,说话便不免有些不中听,“有多少话不能在家里说完,巴巴来这里说?”
这话又恰巧被路过的孟梨若听了去,略一沉吟,温婉而笑:“云世子和世子妃如此恩爱,真是令人羡慕。郡主,你说是不是?”
郁如意气得一跺脚,甩袖而去,她那不是羡慕,是明晃晃的嫉妒。
这孟梨若也真是气人,哪一次不是把一双眼睛恨不得粘在云霄寒身上,还真以为别人都看不出她的心思,云霄寒娶了苏绘意,她那双眼睛恨不能在苏绘意身上剜出洞来。在云霄寒向皇上请婚的时候,她可是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她又能比她高尚到哪里去,偏这个时候装出一副落落大方的样子,显得她多么小心眼儿,真是气死她了。
孟梨若冲他俩笑笑,柔声道:“宴会要开始了,快入席吧。”
苏绘意伸头一瞅,临着水榭摆开的案几前已经有不少人落了座,她一眼便在众人中瞧见了苏画情,和云霄寒说了一声,她便自顾跑到苏画情身旁坐下:“姐姐,你身体好些了吗?”
苏画情面上一红,眸中散发着温和的光芒,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她立时惊喜地叫起来:“姐姐,这是真的?”
不少人将目光投向她这边,苏画情不好意思地冲众人笑了笑,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柔声道:“意儿,小声点,好多人都在看咱们呢。”
苏绘意一脸喜色,压低了声音又问道:“姐姐,你真的是要做娘了?”
“嗯,你就快要做姨了,高兴不?”
她当然高兴,很快就要有个甜糯糯的奶娃娃叫她姨,她都高兴的快要飘起来了。她笑着抱怨道:“你和轲哥哥也不让人给我报个信,害我还一直担心你的病好没好。”
苏画情微笑着,手轻轻覆在尚未隆起的腹部上,一脸的幸福。她这么快就怀了所爱的男人的孩子,将要为他们许家开枝散叶,将要有与他再也割不断的牵连,这让她真的感到很幸福,此生别无所求了。
雪阳公主面带笑容地坐过来:“意儿,什么事这么高兴?”
苏绘意喜滋滋的,比她自己怀了孩子还兴奋:“我姐姐有喜了,我就快做姨了。”
“真是恭喜。”雪阳公主真诚道贺,又和苏画情客气了几句。
苏绘意笑嘻嘻看她:“雪阳姐姐,我看你面含春色,是不是也快有喜信了?”
雪阳公主面上一红:“说着你姐姐的喜事,怎么又说到我身上来了?”
苏绘意一瞧她这欲说还羞的模样,心里便明白她和云希漠的关系有所好转,想来现在云希漠应该不会为那个什么绿袖夫人来为难她了。至少那些又打又骂的日子应该是已经过去了,她真为雪阳姐姐高兴,守得云开见月明。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那边一个太监公公扯着公鸭似的嗓子喊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