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是谁把笛子吹的这么的清脆?这笛声引得我们姊妹急促的赶往门外迎接新人。我顺着笛声追望去,只见最前面的几个乐工中有一个尖脸高腮的人显得特别的牛高马大,他吹的着实卖力而忘我,瞧他那副用力的模样,整个腮帮子都憋的红了开来,像上了层层的胭脂。
妹妹一见便笑着指着他对我说:“姐姐你快瞧,那人的脸像个猴屁股,滑稽死了。这个人我可知道,他姓周。”原来前些日子,他听说我们家大哥要办婚事便自己硬着头皮找来,爹听说他的祖籍也是河南的时候就痛快的答应了他。而刚才,他似乎也瞥到了妹妹指着他说笑,妹妹却早已见惯不怪了。
新娘的彩车眼看就快到我们家正门时,便被人群围堵的不得不停了下来。此时,彩车前聚集了从四面八方赶来凑热闹的街坊和邻居,一时间人越聚越多,逐渐形成了一堵厚实的人墙。乡亲们挤挤攘攘的又说又笑好不快活,偶尔从人墙深处传来几句不和谐的嘈杂声,细辨起来也不过是你踩了我的脚,我踩了你的衣裳之类互相提醒着小心谨慎别摔跤吃亏的良言善语。
眼下整个人墙就像一道七彩斑斓的波浪一样不住的左摇右晃,但是没人担心它会突然的倒塌。推来推去的乡亲们看来是断然不肯让新娘子的彩车通过呢。众人大喊:“满天星,满天星……”
记得小时候前街的二牛哥娶亲时,哥哥们也曾带着我和妹妹混在里面栏过彩车,我们也曾做过人墙,那种喜悦可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完的!一晃这么多年又过去了,难道这就是白驹过隙的一瞬吗!
这时,小孩子们便趁势聚在了一起,不约而同的挤在了人墙的最前面,你拉我,我扯你的齐声唱起了歌谣,歌道:“新娘到,新郎笑,心肝宝贝儿夜里俏。公也喜,媪也爱,阖家老小儿乐陶陶;只雁去,双雁归,天南地北翼双飞。着玄衣,穿纁裳,欢天喜地好风光!”
这时,从嫂子那边过来送亲的大婶儿,早已经捧出了准备好的满满几把铜钱,只见她向空中用力洒了又洒,高声叫道:“撒满天星。”顿时,只听哗啦啦的几声,铜钱便噼里啪啦的光灿灿的滚落了个遍地开花,孩子们见状更是一个个雀跃着大叫着“抢满天星拉……”一哄而散。他们个个猴儿似的眼冒金星的你推我,我挤你的开始满地满身的乱抢乱争,又像耗子打洞般的在人群里见缝插针的乱窜,唯恐迟了一步。而大人们更多的只是乐呵呵的驻足围观,有人偶尔也会顺手抢走了几个铜钱,东巷口的李婆婆便早早的把拐棍丢在了一边,只见她麻麻利利的抢了不少呢,这老婆婆谁家办喜事洒满天星的时候都少不了她的身影。瞧,她跟隔壁孙三叔家的闺女还为了一个铜钱笑着争了起来呢。其实,所有的这一切只为了图个喜庆。此时的场面更是比过新年还热闹。闹了一阵子,街坊邻居的嫂子、婶子、大娘、小叔大伯们,慢慢的向两边散了开来,这才让出了路。
嫂子的彩车终于在大门口顺利的停了下来,此时另一位送亲的大婶手执花斗,将斗内所盛的谷物、豆子以及铜钱、果子等东西朝我们家门口遍撒了开来,据说这样“撒谷豆”就可以禳避阻挡新妇进门的煞神了。
等“撒谷豆”结束了之后,早有送亲的大婶挑开了新娘子的彩车。另一位大婶扶住嫂子帮她安稳的下车。此时我们家的地上早已经铺好了上好的青布,从彩车所停之处一直蔓延到了大堂,然后一直延伸到了新娘子的洞房门外。此时,嫂子一手扶着大婶的手,一只手用羽扇遮住脸庞,这是我第一次见她,而我此刻只能看到她长着一双杏眼,确实格外的招人喜欢。等嫂子慢慢的站定,只见她体态匀称,身段婀娜。她身着绛红色彩蝶花边新婚服,头戴龙凤金冠碧玉簪,一步步姗姗的走了过来,这时我们家迎亲的李大娘便笑着迎了上去,引领着新人过了大门;接下来妹妹和我果断上前替下她二人,我们姊妹分别从左右搀住嫂子向楼上走去。
刚接到大嫂之时,我和妹妹先是一阵阵窃喜,接着便是由衷的会心一笑,妹妹明白我此刻的心情,大哥的婚事从头至尾可蕴含了我们兄妹之间许许多多不能完全用语言来表达的美意呢。在这最美时刻来临的一霎那,我们感到的更是福至心灵般的欣慰。这一刻我们其实都等了好久好久了。几天之前,妹妹早就把准备好的新衣服翻了出来,一遍遍的穿在我面前招摇过市。
嫂子此刻正凝神屏气,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我看到她的手细滑若玉,而握到手里却有些汗涔涔的感觉。我全然能体会到她此刻的心情,更能感觉到她此时是忐忑远多于欢喜,因为从今天开始她彻底的告别了娘家,来和我们一家人生活了。从今以后家里上上下下的这一群人便会时时刻刻的缠绕在她的周围,她需要挑起照顾公媪、传宗接代、教育弟妹的重担,面对一切的未知换做是谁都会紧张的不知所措,更何况是这么一位大家闺秀的小姐呢。
我知道我和妹妹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的,就是不知道我们到时候面对的是哪一番的风景了。我扶好嫂子,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不知不觉间已经把她送进了洞房,我们姊妹也跟了进去,只见此时的大哥早已经红光满面的端坐在桌子的一端,可见他虚位以待大嫂多时了。
这时,我忽然听到楼下一阵阵的热闹声起,仿佛震耳欲聋,看来是楼下的大筵已经开始了。洞房内大嫂与大哥对视而坐,大哥轻轻的拿下大嫂的羽扇,两人红着脸不过莞尔一笑,大哥便如沐春风一般痴痴的望着佳人。我们姊妹见状又是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