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一鸣被绑架的事,迟迟没有好消息传来,那是因为绑架者并没有再度打电话过来。事情也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赵超普已经陷入了内外交困的境地,他再也不想节外生枝,他不想,他不想经历那种与他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尽管他不得不面对国华医院的现状。
事情有时竟然真的就是那样地离奇,那天赵超普无意之中听到的人们的猜测与议论,真的就被一些人派上了用场。
那天上午,赵超普刚刚走出会议室,就有两名警察跟在他的身后去了他的办公室。他们是国华医院所在地派出所的警察。吕一鸣被绑架案也正是由他们处置。他们坐下没有多久,赵超普已经明白他又有了什么麻烦。有人向警方提出他与吕一鸣之间的过节。
在此之前,那个叫秦可凡的医生在警察去国华医院了解情况时,向警察提供了一条线索,他说几天前曾经听吕一鸣和他说过,他这些天也许会有什么麻烦。在他的一再追问下,吕一鸣才慢慢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心——他担心最近一段时间内也许会有人加害于他。当时不管他怎么追根寻底,吕一鸣也没有说出是谁想加害于他。秦可凡在警察的再三诱导下,终于慢慢地说出了吕一鸣与赵超普的纠葛。
两位警察对赵超普的态度倒是很客气。这让赵超普的心里感觉到一丝安慰。可他还是觉得与警察谈论这种事情,似乎总像是在辩解什么,总像是自己曾经有过什么过错或者犯罪嫌疑那般感觉。他清楚一定是有人私下里做他的文章。如果不是那天他在卫生间里亲自听到过秦可凡等人的议论,他是不会相信问题竟然还会如此复杂。此刻,赵超普有一种难以言状的反感。他还是努力地配合着对方的工作。
警察A客气地让赵超普回忆一下吕一鸣的被绑架,会不会与工作中产生的什么矛盾有关联?
赵超普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他南辕北辙有意识地说起了那天吕一鸣出专家门诊时遇到的麻烦。警察A很快给出了答案,“那件事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吕一鸣的被绑架基本可以排除与他们有牵连。”
赵超普两手轻轻向两侧一摊,“实在对不起,那我就无法再给你们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我们想知道你与吕一鸣的关系怎么样?”警察A终于直言不讳。
赵超普顿时便有些恼羞,“无聊。我与他的关系怎么样,与绑架案有什么关系?你们在这种时候,提出这种无聊的问题是什么意思?”
警察A刚想解释什么,赵超普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就算是我与他的关系不好,我还不至于沦落到绑架他的程度。”他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警察,“你们如果再没有别的话可说的话,我请你们出去。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任凭你们这样纠缠。”警察A终于慢慢地站了起来,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便朝门口走去。
赵超普一下子抱住头,慢慢地坐到办公桌前的椅子上。这一刻,他几乎是一下子想到了宁小洁,想到了宁小洁的苦苦相劝,想到了她一次又一次与他的争吵,莫非她说的是对的?
这是一种怎样的无奈无助而又无聊啊?这是一种怎样无谓的生命消耗啊?
如果吕一鸣被绑架案一直没有结果的话,难道自己又要为此被怀疑下去?
他的脑袋无力地向后倾斜着,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上午,就在赵超普走进会议室不久,他突然看到一个人也走进了会议室。那一刻,不仅仅是他,就连所有参加会议的人都惊呆了。他们的目光无一例外地移向了来人,来人似乎也感觉到了人们目光的异样,他一句话也不说,径直朝他以往坐过的地方走去,人们的目光随着他身体的移动而移动,直至定格在了他落座的地方。会议室内只能感觉到人们的惊讶,却寂静得几乎能听到人们的呼吸声。
还是赵超普慢慢地打破了沉寂,“吕院长,你可把大家折腾得太苦了。你去哪了?怎么还能闹出绑架的传闻呢?”
吕一鸣苦笑了一下,“谁知道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笑话?没有的事,没有的事。都是误传,都是误传。你们看我不是挺好的吗?什么事都没有。”
赵超普看出吕一鸣并不想多说什么,“那好,只要没有什么事就好。我们先开会吧。”
会议结束之前,赵超普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看来电显示,是他不熟悉的手机号码。手机不停地响着,他只好起身向会场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接通了电话。走到走廊上,电话中传来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这一刻,他才听出来打电话的人正是吕一鸣的妻子江欣。
江欣特意打电话来告诉赵超普,吕一鸣已经平安回家,只是虚惊了一场。
赵超普明白了江欣的意思,“你告诉不告诉我已经无关紧要,我已经见到了吕院长。你还是快一点儿把这件事通知派出所吧,这才是最主要的。”
“我已经通知他们了。”
原来那天江欣把事情通知赵超普之后不久,就把十万元钱准备好,准备配合警方的行动,可是按照对方提出的时间已经过了,对方再也没有与她联系,而警方根本无法寻找到对方的蛛丝马迹。当时对方给江欣打电话时,使用的是一个公用电话。警察曾经找到过那个公用电话所在地,周围根本没有监控录像可以调用。线索也就中断了。
警方一直与江欣保持着密切联系。
令江欣没有想到的是,前一天下午四点多钟,吕一鸣突然回到了家中,回到家中后,他在第一时间内先给江欣打了一个电话。江欣在没有离开医院前,就把电话打给了警方。
当她回到家时,吕一鸣才知道她已经将他被绑架的事早就报告给了警方,他对她极不满意。那一刻,她依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抱怨她,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这个问题上做错了什么。
直到第二天走进医院之后,她才想到无论怎样,还是应该向赵超普通报一下才对,于是便拨通了赵超普的电话。
赵超普回到会议室仅仅几分钟,会议就结束了。他回到办公室,随后,吕一鸣走了进来。他的脸上显得异常轻松,从他的脸上根本看不出此前在他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
他悠闲自得地坐到赵超普办公桌的外侧,“听说这几天医院里为了找我,还闹腾了好一阵子。”
“可不是嘛,就连警察都惊动了,还差点儿把我卷进去。”赵超普毫不遮掩。“和你有什么关系呀?”
“谁不说呢?我说吕院长啊,看来这话需要你去和警方说呀。”他把目光移到电话座机上,一边抓起电话,一边应付着吕一鸣,“唉,说一说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看来真是有些误会,是因为我的几个朋友造成的。”
赵超普拨动着电话键盘,拨了几下又把电话放下,认真地听着吕一鸣的讲述。吕一鸣慢慢地向赵超普讲述了他所说的那个误会的始末。
那天,他下班之后,被几个人盯上并带到一辆面包车上。当时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甚至被人把脸蒙上。当他被带到一个大大的空房子里时,才被摘掉黑色头套。这时,他才知道那完全是一场误会,是那帮人把他当成了另外一个人,当成了他的一个朋友。因为他曾经与他的那几个朋友同时出现在一个热闹的场合,而正是在那个场合,他曾经被那几个绑架他的人注意过。他的朋友欠下了人家一笔钱,正在外边躲债。于是他们就找到了他,找到他的目的是让他交出他的那个朋友。
赵超普听得津津有味,“这么戏剧性?最后是怎么解决的?”
“最后,我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什么要求?”
“我帮助他们找到我的朋友,如果找不到我的朋友,他们还可以来医院找我。”
“哦,处理得挺妥当啊。”赵超普又一次抓起电话,漫不经心地拨了起来,“不过,你这里倒是没有什么事了,可把别人害苦了啊。”
赵超普的电话依然没有挂通,吕一鸣并不知道赵超普是真的在那里拨电话,还是特意消磨时间。其实,赵超普真的是在那里胡乱地拨着电话,只是用这种方式缓解眼前的无聊。此刻,他明白他无法刻意摆脱这份无聊,可他分明无法忍耐吕一鸣的天方夜谭。尽管他并不知道吕一鸣的这番话究竟有多少可信度,可他总还是有几分怀疑,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诈?
他并不想让吕一鸣感觉到此刻他心里的猜疑,便不时地寻找可以让他漫不经心的契机。
吕一鸣终于结束讲述他的历险经历。
赵超普主动向吕一鸣谈起了这几天医院里的工作,最后又谈到医院审计工作方面的事情。
“审计还没有结束?”吕一鸣问道。
“还没有。不过,可能存在一些问题,还没有正式通报。”
“有什么重大问题吗?”
“还说不好。也没有人正式与我谈,我想审计工作结束之后,肯定会有一个完整的说法,这是肯定的,就像离职审计一样。不过,听说现在发现的问题还可能挺严重。”
“什么问题?”吕一鸣打断了赵超普的话。
“挂在大会议室里的那幅名画,是花了医院一千二百万元买的。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这件事?”赵超普紧紧盯着吕一鸣,似乎一定要从他的脸上找出他需要的答案。“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吕一鸣一脸的无辜。
“听说,夏丹已经被拘留了。”赵超普一副漫不经心地样子。
“被拘留了?”吕一鸣一脸的惊讶。
“我也是听说的。不知道因为什么。”赵超普装出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
吕一鸣似乎对赵超普主动提到的这些话题颇感兴趣,他又提到不少他想知道的问题。赵超普似乎与他拉近了距离,那有限度的接近,让他们涉及了许多有关国华医院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