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关于心灵导师葛吉夫的故事,可以作为对小暴君这个隐喻的详尽阐释。在葛吉夫的静修营里,有一个奉茶的侍者性格阴郁,为人鲁莽,对谁都很唐突,总之很不受大家欢迎,是个类似于小暴君的兼职者。学生们经常指责、抱怨他的不是。最终他心灰意冷,离开了静修营。
葛吉夫得知这件事后,连忙起身去追赶,劝那位侍者回来。葛吉夫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为什么他要存心与学生们过不去呢?
在葛吉夫看来,这样一位小暴君般的侍者其实是弥足珍贵的礼物,是禅修导师的好助手:每一次他和学生接触时,便是在“他们‘傲慢’的按钮上按停”;每一次激怒他们,引发他们的挫折感或其他负面情绪时,他就是在提供宝贵的服务。这位侍者能让学生们了解到,他们有多么自以为是。
你可能会发现自己的生活中也存在着令人讨厌的小暴君,而且希望最好别遇到他们。不过,你应该试着改变态度,对他们的到来表示欢迎,而不是抗拒。
如果你能说:“谢谢你让我看到自己的傲慢,谢谢你成为我的小暴君;现在我了解到了以前所不知道的更多情况。”那么你就步上了解脱的大道。这个小小妙招正是正念修习的最大收获之一:如果能对当下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抱持接纳之心,你就可以从这些事情中得到乐趣,进而将烦恼和厄运都抛诸脑后。生活中的每一件事都可以成为帮助我们更快成长的良机。
77.即便跌倒也能笑着爬起来
回忆一下你上次看到婴儿初学走路的情景。回想他探索学步过程中表现出的喜悦、着迷和坚持。摔倒、爬起来,带着欢喜的心态重新来过——初学者的心便是如此。那么,应如何用这初学者的心来看待成人的跌倒呢——失败、犯错、不够完美?
有一句古老的禅宗格言说:“摔倒七次,就在第八次站起来。”通过正念修习,我们就能学会在跌倒之后重新站起来,而不会倒地不起、牢骚满腹,甚至因此编造故事来谴责自我。下一次被绊倒的时候看看该怎么办吧。你会不会像同情身旁摔倒的行人一样,对自己充满怜悯之心?你能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拍拍灰尘,继续前行吗?你能像蹒跚学步的婴儿那样宽容地对待自己吗?
这个从地上爬起来的过程,就是你进行正念修习时要勤加练习的。当你沉湎于内心的思想和故事时,就会被绊倒;但不必因为走神而责备自己,你只要再爬起来重新开始就可以了。
试试看,你可以重新拥有孩子般的激情,即便跌倒也能笑着爬起来,坚强地迎接下一次的跌倒。不要将跌倒看成多么严重的问题,也不必把站起来看成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当然,别以为自己跌倒一次,以后就再也不会重蹈覆辙。
78.做生活的绘图师
用绘图来比喻正念修习中应该采取的态度,再合适不过了。一位优秀的绘图师会仔细研究地形和相关文献,并且不会在绘图时按自己的喜好来更改任何地理特征。绘图师不会说:“嗯,我更喜欢这条河向左流而非向右。”毕竟,与实际情况相左的地图根本派不上用场。然而,当你省视自我,有无发现自己常常想要左右生命之河的流向?
进行正念修习,就是要求你尽可能客观地绘制自己的生活地图。在修习过程中,你只需抱持平和的好奇心,淡定地面对当下每时每刻发生的每一件事,专注于感知身体在每一刻的体验——就像绘图师一般,实事求是地描述自己所见所闻的一切事物。
客观地“观察和绘制”当下所遭遇的痛苦体验,将讲故事的心的抱怨转化为简单的身体感知描述,你就能绘制出有用的地图,烦躁不安等负面情绪也就会渐渐离你而去了。例如,你可以这样描绘:“现在它又在叮冬响了;现在它开始振动;现在它很窝心;现在它很尖锐;现在它很无聊……”对身体感知的描述是客观中立的,不会引起抱怨之类的情感反应(就好比是随心所欲绘制的错误地图)。
通过修习,你将注意到,身体中其实蕴藏着许多能量。而我们的大脑能够识别这些能量的运行模式,并将它们分门别类,进行情感评估。
为什么不立刻坐下来,画一幅关于当下体验的好地图?
79.摊开思想之手
取出一张纸,把它揉成团。将手握拳、向下。你有什么感觉?将纸捏在手上需要花些力气,因此你会产生抗拒、收缩和握紧的感觉。我们经常听到内心在呐喊,要求我们“放手”,扔掉那团纸。然而,总有许多东西,是我们不愿意放手的。例如当深爱的人离开人世,或是当自己罹患某种慢性重症时,你会怎么办呢?如果把纸团扔掉,它还是可能被风吹回来。
还有一种相反的选择,是将手翻转,掌心向上摊开。这是个含有隐喻的动作——日本禅师内山兴正将其形容为“摊开思想之手”——意即减少抗拒,以宽容的心看待困难,从而改变它对你的影响。“努力抛弃”与“顺其自然”的区别就在于此。
正念帮助你接纳事物的本然面貌,而不再处心积虑地想要改变它们。这并不是说要你消极顺从,而是说,如果你能放弃一心一意追求完美的想法,让事物顺其自然地存在,心就能得到放松、享受当下。对于任何事情或情感,你都可以将它放在摊开的手中,掌心向上。不必抗拒,不必丢弃,你完全可以和它自在相处。
80.善待所有
我们能和“自我”的各个部分交朋友吗?这是正念修习对我们提出的挑战。张开双臂,真诚欢迎我们喜欢的那一部分自我当然很容易,不过人们也会轻易放弃充满困难和挑战的那一部分自我。毕竟,友善对待令人不快、烦恼或可能带来伤害的事情,似乎有违人类本性。然而,“善待”即是一种接受,接受则意味着宽恕。
你应当友善地接受进入自我的每一种体验,成为一个落落大方、慷慨大度的好主人,而不应满心不悦、不甘不愿地招待自己不欢迎的客人。
不论何人来访,你尽可以竭诚欢迎,将对方看做是骨肉至亲,事实上确实如此。禅修老师拉姆·达斯曾在一次演讲中,谈到邀请“神经症”喝茶的事。当“神经症”敲门来访时,他并没有深受困扰或干脆闭门不见。他说:“哦,迷人的‘颠倒是非’小姐,请进,来喝杯茶吧。”然而,当个好主人可不等于热情过度。你无需磨刀霍霍、大张旗鼓地为“神经症”做出满汉全席。只需给它一杯茶,告诉它:“请自便,我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了。”
正念所给予的好奇心是无偏颇的,它不会对某种体验特别地情绪高涨,而对另一种体验却又心不在焉。如此一来,我们既能带着绘图师的好奇心去关注喜悦的情感体验,也能以同样的心态来品味一份不愉快的体验。所谓自在人生,即是保持平和、实际而持续的关注力,友善对待当下的每一种体验。
81.人终有一死
人终有一死,这道理众人皆知。然而,你真的能够接受这个真相,了解死亡与生命须臾不曾分离吗?抑或,你只是自欺欺人地活着,根本不愿意承认最终的宿命?
佛陀被誉为“最伟大的医生”,他的疗愈力世人皆知。一天,一个叫翅舍·答弥的年轻妇人抱着刚刚夭折的孩子去找他。她跪在地上,恳求佛陀让她的儿子起死回生,因为如果儿子死了她也活不下去。出于慈悲,佛陀答应帮助可怜的年轻母亲。他告诉她:“我会让你如愿,但是你得先去找一户没有亲友亡故的人家,向他们讨要一粒芥菜籽带给我。”她满怀感激地匆匆离开,挨家挨户地敲门询问,坚持不懈地寻找这粒芥菜籽。
当然,后来翅舍·答弥只能空手而回。但这段经历使她得到了更珍贵的宝贝:她得以洞见最基本的实相——人终有一死。最终,证悟真理的翅舍·答弥成为了佛陀的一名弟子。
受苦的不仅仅是你,每个人都要经受痛苦的煎熬——这样的认知,也是正念赐给人们的礼物之一。
82.疼痛与苦恼
疼痛和苦恼并不是同义词。美国的杨增善法师提出了如下公式:
苦恼=疼痛×抗拒
疼痛是大脑对身体的某些感觉贴上的标签。这些感觉通常带有负面色彩,因而成为行为的重要推动力(例如灼热感会驱使你把手从炉子上拿开)。然而,这种负面的感觉虽然令人不快,却仍然和苦恼不尽相同。
苦恼源自于你向自己描述疼痛的感觉。实际上,当“疼痛”变成了“我的疼痛”时,苦恼就出现了。“我的疼痛”并非无源之水,它源自于失去、挫折,和对于未来的苦恼设想。
抱持正念的你,将能以开放和好奇的态度拥抱所有体验,在讲故事的心出现任何添油加醋的苗头时,即勒令它悬崖勒马。例如,在2008年美国高尔夫球公开赛结束第三轮比赛后,老虎·伍兹接受了膝盖外科手术,他对此评论道:“如果疼痛来袭,就让它来吧。不过是疼痛而已。”
我在写这本书时,肩膀也很疼,感觉沉重、麻木、刺痛,就像一把尖刀扎进了我的脖子和肩膀后折断了,结果把锯齿状的刀尖留在了身体中。第二天情况更糟,那残留在体内的锯齿状金属片变得更加锐利,伤口周围的肌肉逐渐僵硬起来。我的注意力几乎无时无刻不被疼痛感所吸引。当然,我既可以选择将疼痛看成是严重问题,也可以接受它,只是将之当做一种体验。
在这个接受的过程中,我试着慢慢适应身体的疼痛,避免过度关心它的存在。我能感觉到疼痛无时不在,而且很讨厌这种感觉,但也就仅此而已。疼痛不会改变当下的健康状况,我不必用药物来驱赶疼痛的病菌,或是添油加醋地夸大疼痛感。就本质而言,疼痛只是一种感觉,只要与它自在相处,而不是对疼痛感赋予更多含义,我就能够安然无恙。当疼痛来临,我不抗拒,不惊慌失措,也不太在乎,只是给予身体适当的关爱,自然不会觉得苦恼。到了第二天,疼痛感减轻了许多,我又得以继续手头的工作。这就是无常。
83.与负面情绪为友
赖内·马利亚·里尔克的诗作《第十首杜伊诺哀歌》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有关抗拒还是接受负面情绪(这是人们最常遇到的问题)的隐喻。实际上,里尔克是在这首诗中赞美自己的泪水与啜泣。他问道:“我为什么不可以更卑下地跪着接受你?”他警告说,人们是在“挥霍自己的痛苦时光”。
我们的文化经常传递这样一个信息:任何负面的情感都是不正常的,必须也应该将它们处理掉(这对大制药集团而言可是个大商机)。但是通过正念修习,我们便可以试着与负面情感交朋友,慢慢发现它们其实是正常的——甚至大有益处,就如里尔克在诗中描述的那样。
说到底,治疗焦虑症和抑郁症的药物广告只是在宣传,向人们宣称可以通过药物来治疗人类心情的正常变化。但如果焦虑和其他一些负面思想能带给你某些好处,你会善待它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