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卫指了指抱膝埋头坐在府门前角落的弱水“在那儿呢,我看不像,可昨儿将军府派了几回人来寻大小姐,想着宁错莫放,就把您老叫来瞧瞧了。”
吴妈妈走到弱水跟前,弱水抬起满是泥土的脸“吴妈妈,是我。”
“这位大嫂,您认识我?”吴妈妈提着灯笼弯下腰仔细瞧她的脸。
“什么大嫂?我是柳弱水,你们的大小姐!”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我爹,娘在吗?我要见他们!”
吴妈妈顿了一下,转身对府卫说“这哪是什么大小姐?明明是个疯婆子,快点赶走!”说完,就闪进了府内。
“你!”她恨不得冲上去撕烂吴妈妈的嘴,谁都拦着她,谁都不认她。连唯一可以安身的地方都进不去了,只不过去郊个游,却被杀手追杀,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得到的就是一纸休书和流落街头。这命运的玩笑也开得太大了,人生的变化也太快了。
府卫粗暴的驱赶她离开,无奈,这里又没有身份证,她又重来没让人见过真容,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她就是柳弱水。连府门都不让进,想对质的机会都没有。不过两天时间,她从人人羡慕的定国将军府三少奶奶变成了街头的乞妇。
还能上哪儿去?她想起烟青沐给她的玉佩,让她有困难的时候去找他,可她早上在城外寻找李慕风时就发现她当宝贝藏在身上的两块玉佩都不见了,恐怕是在河中溺水的时候遗失了。行至街角,她颈后一痛,眼前一黑,倒在了角落的阴影里,两个人蹑手蹑脚的把她架走了。待她醒来后,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身下似乎有稻草,两手摸索四周,她感觉她身在一间柴房之中,里面堆着干柴。脖子无法自如的转动,轻轻一偏就疼痛难当,是谁把她掳到这里来的,这又是什么地方?她身无分文,为什么要掳她?不是追杀就是禁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告诉她。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她摸索到状似房门的地方,捶打着喊叫。
没喊几句,很快她就听到有脚步声靠近,继而门锁扭开,她退后两步,一束月光从门缝投了进来,有人扔了一个馒头进来,还放了一碗水“别喊了,有吃就吃,有喝就喝。”
“为什么要关着我?快放我出去!”她的喊叫都是徒劳,想冲出门去,被人给一把推了回来,门‘嘭’的一声又关上了。
她又陷入了黑暗之中,又冷又害怕,找到那个馒头,一口一口啃下去,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凭什么就这样被休了,她要找李慕风理论,问问他是不是从头到尾都在骗自己。如果是,她不会寻死只会觅活,活得好好的,找个比他更好的男人!从无声的抽泣到低低的恸哭,最后她忍不住大声痛哭了出来。为什么啊?为什么要骗她,要利用她?
李慕风一定是听到了她的哭喊,微微转了转眼珠,动了动手指。他似乎睡了很长一觉,梦到一个白衣的女子在水中向他游过来,她的眼神,让他的心被揪起。她的容颜,让他无法忘记,甚至感觉触手可及。他睁开眼,帐幔,雕花床架,很熟悉又很陌生,这不应该是他能见到的东西,却是在他生命里曾经无数次看过的东西。他能感觉到有光,微弱的烛光,继续转了转眼珠,他看到了更多的东西,妆台和座屏。抬起手,放在眼前,动了动,他的心狂跳,手开始发抖,呼吸变得紊乱。他能看见了!
一阵疼痛从胸口袭来,他低头,看见自己胸前绑着白纱布,上面浸染了一片血迹,月儿!他喊出声。他和月儿约好去城北门的小河边郊游,约定的那天清晨他让小鱼把他送到那里,便一个人等着月儿。月儿还没来,六名杀手一齐围攻他,拼命抵挡。然后,月儿来了,他记得月儿与他一起被逼到河边没有退路,再接下来的,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
“少爷?你醒了?”小鱼趴在外屋的八角桌上打盹,听到床上有响动,绕过座屏看到李慕风睁开了双眼。
“小鱼?”他看到一个发髻微乱睡眼惺松的小丫头站到床边。
“是,少爷,是奴婢。我马上叫人去通知老爷和夫人,老太爷也歇在府中,就盼着您醒来呢。”小鱼顿时来了精神,这下可好了。
“等一下。”他还是不敢确定自己的眼睛是真的复明了“小鱼,你穿着赭色的衣裳?”是不是还在做梦?
小鱼低头看看自己,觉得奇怪,怎么少爷问她衣服的颜色。再抬起头时“少爷,您,您看得见了?”她也不敢相信李慕风复明了,伸出一只手掌在他面前晃动。
李慕风捏住她的手腕,小鱼惊喜得愣住了,由着他盯着她的手看“你手上破了一个小口子?像是新伤。”现在他相信他能看见了,他感到了小鱼手上的温度,还能看清楚她手掌上的纹路。
“是,是!少爷,那是奴婢今天早上才割破的!”少爷不但醒了,还能看见东西了,她高兴坏了。
他真的复明了,曾经一度以为这辈子就这样在黑暗里了却残生,终于可以看见月儿了“少奶奶呢?”记忆最后只定格在他们被逼至河边,他们是在一起的,他得救了,月儿也应该得救了。可是为什么每次他昏迷后醒来,都见不到最想见的人。
“您是紫萝公主给救回来的,可是,少奶奶不见了。夫人派人四处去找过了,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少奶奶。”少爷两次昏迷,醒来后第一个要见的人便是少奶奶,少奶奶在少爷心中的地位可窥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