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票贩子也用劳你林所长大驾亲自出马呀。”于东开玩笑地说。
“你可别小瞧了这帮票贩子,他们现在对法律也都研究得挺透彻,要不是抓个现行,他们死都不认账。今天这两个看到了没有,一个联系活,另一个拿票,如果只抓了联系活的,他肯定不承认,我们连证据都没有,现在不是疑罪从无嘛,人家就想钻这个空子,只能放人。像今天这种人赃俱获,才有效。”林所长给于东介绍着票贩子新的情况。
“你说这票贩子怎么就这么多呢,咋打咋有,而且还长江后浪推前浪,什么时候才能打干净呀。”于东忧心忡忡。
“是呀,这票贩子太猖獗了,说到家还是有利可图啊,就是我们铁路给人家创造了机会。我们要是票额不紧张,他们哪有空子可钻呢。”林所长发表着自己的见解。
铁路这么多年来,每到春运、暑运,客流猛涨,车站的票额就更显紧张。车站也有难言之瘾,有票不能全卖,要给包括市政府在内的各个衙门口留下票额。如果不留,那车站的工作也很难开展,毕竟窗口单位要跟各个单位打交道。
李群自从当上多经的经理之后,对自己的工作尽心尽力,他全力以赴地投入工作中去,绞尽脑汁地想办法为车站增收创效。他利用姨父祁一军的关系去疏通,物价局对停车费进行了提价,这使车站多经的收入增加了很大一笔。
谭连民到凌水车站检查工作,他的车停在车站停车场,可当他们出来的时候,居然被横七竖八的车子包围了,谭连民很气愤。回到办公室,他叫来李群。
谭连民阴沉着脸:“你瞧瞧车站广场都成了什么样子了,管理一片混乱,车子横七竖八的,出来进去都不方便。今天我去车站检查工作,我的车都被包围了。你的工作成绩我都看到了,你对停车场收费提了价,增加了车站的收入,可是我们不能光收钱不管理呀,价格提上来了,服务和管理的水平不能维持在原来的水平,也要有提高才行。”
李群听了谭连民的话,解释说:“段长,你说的我也都知道,可是你说咱们车站的工作人员管理停车场,谁拿咱们当盘菜呀,人家是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就不理咱们,车怎么停,怎么放根本不听咱们的指挥。”
谭连民很不高兴,他认为是李群在找借口推脱责任。“那照你这么说车站的停车场就只能这样了?”说话时谭连民的语气里带着火药味。
“段长,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并不是找借口,这是客观事实,不过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改变现在的局面。你看这样,让车站派出所承包车站广场,他们是警察,管人管车都好使,更何况他们管理的话,谁敢不听呀,保证停车场的秩序马上就好转。”
“那他们肯干吗?我们下岗那几个职工怎么办呀?”
“段长你放心,他们保证一百个乐意,这样咱们的收入肯定一点也不减少,而且派出所也有回报,这年头谁还嫌钱多呀,这样其实咱们也没有吃亏,属于互惠互利嘛。下岗那几个职工也好安排,这几个人让他们去承包新车站的哪个项目都行。”
谭连民听了很高兴,心中的阴云一扫而空,他由衷地赞叹,这李群的头脑还真灵活,这个多经的经理他干还真就合适。
杨启才找到谭连民,跟他谈起了陈英:“谭段长,咱们也得关心一下陈英呀。小陈是个不错的年轻人,无论在工作上还是在做人上,都很不错。他们小两口闹矛盾,也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我们当领导的应该帮助他们把矛盾化解了才是呀。这样以后她才能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
“其实我一直想着这件事呢,只是外面老是传我跟陈英关系不正常,我也不好先提这件事。”
“越是这样传,你越应该做好他们小两口的工作,他们小两口的日子过得正常了,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不愧是搞政工的,你的主意就是多呀。”谭连民指着杨启才笑着说:“老姜,老姜啊!”
杨启才也跟着笑,“别开玩笑了,我已经给陈英打电话了,估计马上就过来。”
两个人正说着,陈英从外面走了进来。“两位领导说什么呢?这么开心呀,一进走廊就听到你们俩的笑声。”
两个人收起了笑容,杨启才正色说道:“小陈呀,我跟段长正在说你的问题,你跟杨斌怎么样了?”
一听问到杨斌,陈英一时语塞,只简单地说:“还好。”
“不能还好,这样可不行呀,不能为了工作不回家呀,你也得关心一下杨斌,家和才能万事兴嘛。”谭连民开始做工作。
陈英不言语。
“听说杨斌家老家在农村,这马上也快过年了,这样吧,我在这儿做个主,你马上回家收拾收拾,过年跟杨斌一块回老家看看。”杨启才说完又问谭连民:“段长,我擅自做主了,你看这样行不?”
谭连民说:“行,听书记的安排,我多给你放几天假。最近你也忙得顾不上家了,也算我跟书记还你的假期。”
陈英倔强地说:“我看不行,春节正是忙的时候,客货运正是高峰时期,我怎么能离开呢。”
杨启才说:“这是我跟段长研究的决定,算是命令,你必须服从领导,你把手头的工作暂时交给副站长。”
谭连民在一旁点着头表示赞同。
陈英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他们两个人的态度非常坚决,也就答应了。
除夕夜,万家灯火,乡村的年味儿比城市里的要浓烈得多,空气里的鞭炮燃放后的火药味跟炊烟混在一起,飘飘荡荡,烘托着过年的气氛,小孩子们也都高兴地跑东跑西,从这家的院子窜到那家的院子。
陈英和杨斌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推开了杨斌父母的家门。陈英是在组织客运的列车后,直接从车站与杨斌一同上的车。一般情况下,按中国人的习惯,大年三十是团圆的一天,陈英在两个领导的劝说下,随同杨斌回到了杨斌的家来过年。
杨斌的母亲背对着门,正在拉风匣烧水,准备煮午夜的饺子。她弓着身子,风匣有节奏地呼呼响着,炉堂里的火苗伴随着风匣节奏明亮地舞动着,锅里的水冒着快乐的泡泡,升腾起白色的蒸汽。
杨斌叫了一声:“妈,我们回来了。”
陈英也随着低低地说道:“妈,我们回来了。”
老太太转过头站起身来,在围裙上擦着手,脸上笑开了花,花瓣便是那一道道的皱纹。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跟你爸就等着你们回来呢。怎么回来也不事先打个电话呢?”
说完一手拉着一个往屋走,边走边喊:“老头子,儿子跟媳妇回来了!”
杨斌跟陈英搀着母亲进了屋,陈英真切地感受到,有父母,有儿女,这才是一个真正完整的家。
杨斌小两口能回家来过年,给这个农家小院带来了一阵阵欢声笑语,给这个年增添了几许亲情,增添了几许滋味。
一家人坐在一起开开心心地体会着这难得的相聚,午夜的钟声刚刚响过,外面的鞭炮声响彻天地,一股浓烈的火药味扑面而来。老两口看着小两口乐得合不拢嘴,在桌边吃饺子之际,杨斌母亲叨咕着:“咱们家人都全了,什么时候要是能再抱上个小孙子,那就更全了。”
陈英听老婆婆说着,没有答腔,她望了杨斌一眼。
杨斌忙说:“妈,我们还年轻,最近我们也都忙,要孩子的事儿过几年再说吧。”
杨斌父亲说:“还小呀,都三十岁的人了,你们不急,我跟你妈都急。我跟你妈都商量好了,等你们有了孩子,也不用你们,出满月送到我这来,我们给你带,这也不耽误你们的工作,还有啥不成的。”
陈英想解释,被杨斌拉了一下:“爸,妈,这也不是着急的事儿。你看饺子都凉了,赶快吃吧。”
老两口虽然上了年纪,可是知道儿子这是在打岔,脸上露出不悦的表情。
陈英赶忙说:“爸,妈,你们别急,我跟杨斌商量过了,打算过完年回去就要。我们想到时候给你们个惊喜,这现在还没谱呢,所以想保密。”
杨斌听完呆呆地愣在那里,他不知道陈英这话是从哪儿说起的,而杨斌母亲却高兴了,“看看,还是儿媳妇懂事,都结婚的人了,这还有什么可保密的,你爸跟我就盼着抱孙子呢。”
陈英的一席话缓解了家里的紧张气氛,老两口憧憬着抱上孙子后的情形,特别开心。
吃过年夜饭后,老人给儿子儿媳腾出房子来,两个人只能睡在一个炕头上。
躺在农村的火炕上,杨斌感觉浑身被炕烙得暖暖的,他问陈英:“真的打算回去要个孩子吗?”陈英淡淡地说:“不知道,现在咱俩人这状态,能行吗?”
“那你刚才还跟我爹妈那么说。”
“咱们这么长时间都不回来一趟,大过年的别让你爸妈不高兴,我那么说,是想让他们开开心心的,老人也不容易。”
杨斌被陈英的话说服了,他深切地感受到,自己妻子的善解人意,杨斌的心里充满着感激,他本想搂过陈英,可他却看到陈英扭过身去,不再搭理杨斌。
过年了,一切都沉浸在喜庆之中,谭连民与田小彤也不例外,虽然两个人的矛盾还没有化解,可是也都被过年的喜庆给冲淡了,看着身边的老人和孩子一脸的喜气,他们也被感染了,两个人挤出难得的一点时间,一起置办年货。
陈英两口子却在杨斌的老家只呆了一天,初二陈英就张罗着要回单位。杨斌一脸的不高兴,“才回家一天,怎么突然要回单位呢?”
“能回来一天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也知道的,车站就是这种工作性质,越到年节的时候,越是忙。今天初二了,客流该上来了,我要是不回去,担心有些事情他们应付不了。”陈英解释说。
杨斌觉得很扫兴,还想说些什么,杨斌的娘接过陈英的话,说:“工作不能耽误,以后有机会常回家看看就行了。”
陈英望着婆婆,心里充满感激的同时,又有一份深深的愧疚之情。
陈英回到凌水车站,马上就投入到工作中去。杨斌也一样,回来后就匆忙地赶回施工现场,督促施工的进度。
凌水车站的新候车大厅内部建设提前完工了,杨斌深深地出了一口气。一直以来,他被凌水车站的工程压得喘不过气来,为了能按时完成施工任务,杨斌已经好久没有回他们自己的家了,他和陈英也一直没有时间坐在一起好好地谈谈,都是各忙个的。回老家仅呆了一天,可是他们的关系却没有缓和多少。陈英一直关心的新候车大厅交工了,杨斌觉得这是个机会,他打算让陈英回家,借机跟陈英好好地谈一谈。
他打电话给陈英,可是没想到陈英却说工作忙走不开。这让杨斌很气愤,他无处发泄,就约了于东一起喝酒。
开始于东不同意,杨斌说:“老同学,还为那天的事记仇吗?我不是一时的气话吗,我是孙子,我是孙子还不行嘛。”
话说到这份上了,想起两个人的同学情份和多年的友谊,于东只能赴约而来。
酒一上口,杨斌心里闷没喝多少就有点见多,于东知道杨斌是为了陈英的事。
杨斌醉眼迷离,他晕乎乎地说:“哥们,你说这陈英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我怎么就不明白呢,说好,马上就好,说不好马上就翻脸。”
于东说:“咱们是同学,我跟你说吧,这女人哪,你得懂得怎么去疼她。既然她嫁给你了,就是要你疼的。陈英一个女人,把工作能做得这么出色,你得高兴才对,那是你老婆,一个出类拔萃的老婆。她在外面的压力比你要大得多,可是你都干了些什么?”
“她压力大,那我的压力不大吗?你说……”杨斌发着牢骚。
“算了,你给我打住吧。”于东打断杨斌的话,“你的压力不就是外面的流言蜚语吗,那不还都是你自己不相信自己的老婆造成的吗。还有就是你看不了自己的老婆比自己强,你那不叫压力,那叫小心眼。”
杨斌用力地摇着手,表示不同意于东的说法。
“老同学,你还真就别不信,你回去好好想想,你扪心自问,除了我说的这几点,你说你跟陈英还有别的问题吗?”于东把问题掰开了,仔细地给杨斌讲着。
杨斌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也许自己真的是于东说的那样吧,他不知道。是酒精麻醉了他的思维还是他真的不知道,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他感觉自己已经喝多了。
忙着过春节的还有吴彩霞,虽然她在凌水南站以货运为主,春运的客流高峰对于凌水南站来说,受到的冲击并不大,工作相对轻松许多,她算是过了一个很轻闲的年。可是她的丈夫钱主任,却不是很轻松,作为市政府办公室的主任,过年的时候特别的忙,很多领导要节日值班,还有的要下到基层去拜年,包括领导家属的出行、接站,都要他这个主任安排,所以钱主任是过了一个比任何人都繁忙的年。
晚上回到家里,累得象要散了架一样,可是他的头脑里还是在满负荷地运转着。他问吴彩霞:“你们凌水南站可以异地发售凌水车站的票吗?”
吴彩霞眼睛盯着电视节目说:“有的票额有,有的没有。”
“那到广州的票有吗?”
“没有。”吴彩霞侧过头来看着丈夫一脸憔悴的表情说:“是不是又哪个领导要去广州呀?你们竟添乱,越是票紧的时候越是要票。以前我在凌水车站管客运的时候还成,现在票都在陈英手里呢,要想批票找她吧,我是弄不出来。”
钱主任凑过来说:“你再想想办法弄出几张卧铺来,书记的亲戚要回广州,我不能让人家站着回去吧,都是上了年纪的,最好都要下铺。”
“什么!要卧铺!居然还要几张!”吴彩霞瞪圆了眼睛:“我说老钱,到广州的硬座都买不着居然还要卧铺,卧铺平时都买不着的,你还挑肥减瘦的要下铺呢,你开什么国际玩笑。”
“那怎么办呀。”钱主任一脸无奈地看着吴彩霞。
“这样吧,你以市政府的名义跟我们车务段联系一下,她陈英手里有票,我想段里批的话她也不敢不给。”
“那也只能这样了。”钱主任也没有其他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