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连民走了进去,奇怪地问:“你不是说有要紧事参加不了会议吗?”
“是,办完了,我就回来了。”陈英淡淡地回答道。
谭连民随即把黄士炜来宣布杨启才的事讲述了一遍。当谭连民站起来准备离开时,发现陈英左脸上一大块紫青的淤血,刚才进屋由于阳光的作用,他没有发现,他关切地问道:“你的脸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陈英苦笑笑,说:“骑自行车摔的。”
谭连民说:“你说你怎么也不知道注意点安全。”
田小彤因为那个晚上与附中的周校长聚会跟谭连民憋了一股火,她的那个人事局副局长的老同学张罗的见面,因为谭连民的没有参加显得冷冷清清,田小彤没有说谭连民晚上开交班会不能来,说临时有事脱不了身,这样才把几个人聚在一起。
酒店的档次和菜肴的标准都是一流,但却不能打动几个人的心情,校长和副局长的身份会让他们什么样的场面都经历过,几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酒水并不见有多大的进度。周校长说到自己的难处,各路领导在这个时候都来搞关系,平衡这些人的关系显得尤为重要,弄不好就会得罪地方政府,很多衙门口就会找到学校来挑毛病。他说到去年市中直企业财政监察处就罚了他们的款。
“你说的是祁处长那个处吧?”
“是呀,你认识他,那个家伙挺难对付的。”
田小彤笑着说:“祁处长前不久刚查过我家谭连民那里的账,最后结果还可以,没罚他们,铁路局还专门表彰了车站。”
“那可是太不容易了,那小子脸恁黑了,谁的面都不给呀。”
“他跟我们家的老谭还有交情,可以说是生死之交。”
“周校长,这回你可算是找对了人了,祁处长总是跟你做对,你们可以通过谭站长疏通一下。”人事局副局长见缝插针。
田小彤就把车站怎么处分祁一军的外甥,后来两人如何喝酒,喝得谭连民险些丧命的过程讲了一遍,周校长饶有兴趣地听着,不时还笑一笑。
“看起来,这个祁处长还挺讲感情的,这么的吧,你跟你们家的谭站长帮我联系一下,由我来做东,与这个祁处长建立睦邻友好关系,你看怎么样?”周校长含笑地说。
“周校长,你说话这么幽默,谭连民怎么还成了我们家的站长了。”田小彤边说边笑,“我跟老谭说一下,我看应该问题不大。”
这时人事局副局长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边接手机,边朝包厢门外走去,经过田小彤身边时,他用了个明显的暗示,田小彤心领神会,她知道这是他留给两人沟通的机会。
田小彤忙从衣兜里掏出准备好的一个澎胀的信封,对周校长说:“周校长,我知道现在办啥事都不容易,需要到各方面去疏通,我也不知道该拿多少,这只是一点小意思。”
周校长拦住田小彤递过来的信封,说:“这哪里是个小意思,你把我看成什么样的人了,如果你这样,我可告诉你,我马上就走。”
看到周校长的坚决,田小彤感到十分的尴尬,不知怎么收拾这个局面。
“你还是赶紧把这个意思放回兜里去吧,一会儿,你的那个老同学进来看到了,还不好,好像我就是这种人似的。”
听到周校长这么一说,田小彤只好放了回去。等人事局副局长进来后,周校长表情复杂地说:“看起来,这位谭大站长架子很大,是不准备接见我们了,现在咱们也酒足饭饱了,就此散伙吧。”
田小彤心里不是滋味,五味俱全,忙说:“再等一会儿,我给谭连民打了电话了,他说铁路局的交班会马上结束,这就过来。”
“我还有些事也要去办,我跟老谭一样啊,都是官身不由己呀。”周校长说着,站起身来,对副局长说:“你是不是跟我一个车走哇,咱们可是同道哇。”
周校长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神情,让田小彤没法再挽留,几个人走到酒店大厅里,酒店的经理迎了上来,看来她与周校长非常熟,周校长说:“这顿饭钱,我来签单。”
田小彤忙着上前阻止,“那怎么能行啊,说好了今天是我请客吗,怎么能让你来签单。”
周校长含着笑,说:“这不是小瞧我吗,其实是我想认识谭站长的,这顿饭理应我来请。”
田小彤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老同学,可他表情却显得有些含糊不清,趁着田小彤还在从兜里往外掏钱的间隙,周校长接过经理递过的笔和账单,随手写下了个周字,就结束了整个的宴请过程。
田小彤万分沮丧,认为儿子去附中的事泡了汤。
杨斌一气之下,去找田小彤,可是走进了田小彤的办公室,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了。
田小彤以前见过杨斌,他陪着陈英曾去过她的家。田小彤看到杨斌红胀的脸,这与以前见到的那张白净的脸的印象有所不同,杨斌的神情令田小彤猜疑,她搞不清杨斌突然造访的目的,她没有想到这次谈话针对的是谭连民。
“你知道你家的谭连民与陈英的关系吗?”杨斌憋了半天,还是选择了开门见山。
田小彤思想准备的不足,以前虽然听过一些议论,可是这么直接地把两个人放在一起,而且还是从陈英丈夫的嘴里说出来,让自己觉得很混乱,她模棱两可地说:“他们的关系很好哇。”
“你知道他们的关系了?”杨斌产生了误解。
“是呀,一个站长,一个副站长,这种关系当然应该很好哇。”田小彤有点诱敌深入的意思。
杨斌觉得刚才自己所指的范围有些过大了,勉强地挤出一丝笑,说:“你没感到他们俩有些不正常吗?”
“不正常的关系?”田小彤明白这才是杨斌找她谈话的目的了。
“陈英已经喜欢上了谭站长了,这一点你没看出来吗?”
“能吗?他们的年龄……差得挺大,又是领导又是同志的。”
“现在那么多的议论,你没有听到吗?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
“你是看到了什么了?看到他们在一起做什么了?”田小彤一改刚才的波澜不惊的状态,发问道。
“当然,是看到了……但不是你想的那种……”田小彤的发问突如其来,杨斌缺乏足够的认识,说出的话来吞吞吐吐。
杨斌就把那天他看到两人在茶馆的事告诉了田小彤。
“嗨,两人谈工作怕别人打搅,躲着人嘛,这有什么奇怪的,何况那里又在车站广场上,要是有什么的话,谁会选择那个地点,杨斌,你这个年轻人,有点太多虑了。”田小彤说得有些慵赖,随后,她又劝解安慰杨斌,两人生活在一起,要多理解,多支持,别太小心眼了。
送走了杨斌,田小彤却是心绪难平,虽然她嘴上在劝说着杨斌,可心里却像吞下了一只苍蝇,让她难受。她认真地核计了杨斌说的那天谭连民和陈英在茶馆的时间,正是她打电话的时间,也正是她在为孩子的事奔走的时候,可谭连民却撒谎说自己在分局纪委,而且还那么悠闲地与陈英喝茶聊天,这样一来,她的心情更加恶劣起来,逐渐膨胀。她感到了身上的燥热,汗水沾上了她的内衣。
这种怒火一直延伸到家里,与谭连民重燃起战火,当然说起来,田小彤并没有拿杨斌说的那些猜测当成打架的理由,而是那天没有参加对周校长宴请,两人愈吵愈厉害,田小彤吼道:“这不是你的家了,你的家在车站,你就到车站去住吧!”
谭连民也正在气头上,回应道:“这可是你说的,我现在就走!”
谭连民摔上门,拂袖而去,住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开学前,孩子的事却发生了逆转,人事局副局长来电话告诉田小彤,说周校长答应让她的儿子去附中上学了。田小彤千恩万谢,说这是老同学为她办的最大的事。可是她也奇怪,那天周校长的态度,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改变了。
“你别感谢我,我哪里有那个脸面呀,这事是那天说到的祁一军给办的。”
“我也没找过他呀?”
“肯定是你家的谭站长找的人家。”
“你咋又说我家的谭站长了,他能吗,我那么求他,他都没应声。”田小彤嘴上那么说,心里却有着一分窃喜。
“他应不应声不重要,重要的是祁处长亲自找上门去说你儿子的事,那个周校长巴不得与祁处长建立起良好的关系,那还能有个不成的吗。”
与谭连民有着相同境遇的陈英,在娘家住了一段时间后,父母听到了一些议论,便天天做陈英的工作,还打电话跟杨斌交流,可是杨斌就是放不下这个面子,扬言说陈英如果一天不辞去这个副站长职务,他就一天不向陈英妥协。
看到父母整天为她操心,陈英有些于心不忍,就撒谎说她已经与杨斌谈了,并且重归于好,那天他收拾了在父母家里的东西,说回家去住了。父母看着她高高兴兴地拿着东西坐上了出租车,可是上了出租车的陈英告诉司机拐上了去车站的路,她也住进了车站的办公室。
过后,陈英的父母也感到有些不对劲,打电话给杨斌,才知道陈英并没有回家,而是住进了办公室,陈英母亲觉得自己把事情说露了,便替女儿解释说这是工作忙的缘故。而杨斌气愤地说:“她工作忙?忙得连家都回不来?你说那么多对她的议论,她这么往单位一住,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谭连民对陈英搬到单位来住也有些不理解,心里不免还有些忐忑。他找机会问陈英。陈英抿嘴一笑,说:“你又何必担心别人说什么,我这样做就是给那些绕舌的人尽情发挥的机会。”
谭连民心领神会,理解了她深刻的用意。
这期间,凌水站的客运量骤增。谭连民和陈英正好可以天天组织旅客上下车,检查督促各类安全事情。
星期天,陈英母亲打电话让陈英回家吃饭。陈英知道母亲已经给杨斌打了电话,她本不想多解释什么。母亲对陈英的作法表示反对,一再质问陈英为什么要去车站住。
陈英娇嗔地逗母亲说:“不是谭站长跟妻子闹别扭吗,我才会搬进车站去住哇。”
“你这不是疯了吗,那不是更有闲话了吗?”
“正因为这样我才要搬去的,这样可以陪谭站长。”
母亲十分吃惊,说:“傻闺女,你是不是爱上谭连民了?”
陈英脸红了,说:“妈,你说什么哪?”
“我可是认真的,妈是做教师的,对感情上的事,是含糊不得的。”
陈英搂着母亲,做亲昵状,说:“妈,要是论起男人来,谭连民确实令我钦佩,他顶天立地,敢作敢当,是个好男人。但是我并不喜欢他那种类型的,我更喜欢在感情上细腻一些的男人。”
“杨斌不正是这种男人嘛。”
“可是他的感情也太细腻了,都小心眼了,这也太不男人了。所以我必需要让他明白这个道理,我们才能真正地走到一起,才能白头偕老,不然的话,我们就得分手。”
“他的那种小心眼,不正说明他对你的爱是真实的吗。”
“因为我就是个事业型的女人,绝不能爱上一个也是事业型的,以后还能要孩子吗,还有谁能管这个家,杨斌这种男人就应该支持我的工作。人家说一个好的家庭,两人的性格要有互补性。谭站长那种男人,只配做我的同事。”
“孩子,既然你不爱谭站长,又不想抛弃杨斌,你又何必到单位去住,你还是搬回来住吧,省着惹火烧身。”
陈英坦然一笑,说:“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我就是给那些无是生非的人看的,让那些人把话说多了,到最后连他们自己都感到没意思了。我就是要在这大风大浪中磨练一下自己的能力,时间长了,他们看不到所希望的结果,那么,谎言也就会不攻自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