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财务科的会计跑来告诉他们说祁一军带着他们的人来了。谭连民进到小会议室,宣布散会,然后叫上杨启才跟他一起去会见祁一军,他们还没出去,宣传助理进来通知书记站长到大会议室,说今天上午定好的党员和干部要参加政治学习的考试,是分局统一安排的。谭连民想起来,这是两个星期前通知过的,现在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谭连民说:“从没复习咋考试呀,还不得答个零分呀。”
宣传助理不识时务说:“分局宣传部一再要求,必须参加考试,还要闭卷,成绩要作为干部考核的一项内容。”
谭连民生气地说:“我和书记哪还有时间,我们俩人要接待客人。”
宣传助理固执地说:“领导要以身作则嘛。”
谭连民说:“你这不是死脑瓜骨吗,我要去跟人家说小话,赔不是。整个车站的工资都快开不出来了,要是罚了咱们,大家就得喝西北风去!要是考了试,就能给大家开资,我就去答卷。”
宣传助理脸胀得通红,杨启才忙打圆场,说:“我们和财务科的人一起补考,你看行不?那又不上报分局,都是自检自查的,变通一下不就完了。”
宣传助理悻悻地走了。
陈英刚好从小会议室里走了出来,听到了几个人的对话,说:“站长书记你们放心吧,这事我来办吧。”
几个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路过党办时,陈英见组织助理在屋里正在分卷,就走了进去,偷偷地告诉他帮助站长书记的卷给答了,交上去就完了。听到组织助理答应后,陈英冲着门口等待消息的两个人做了一个OK的手势。
谭连民和杨启才来到四楼财务科,祁一军和三个手下坐在财务科的沙发上吃着水果闲打唠。谭连民和杨启才一进屋便热情地打着招呼,逐一握手,祁一军的手虽然握了,却没有握出一丝的热量来,谭连民与杨启才如此这般地解释道歉了半天,人家祁个处长的脸还是那么阴沉着,搞得谭连民的心七上八下的,一点底也没有,也不知李群说话能不能起作用。
谭连民考虑财务科的人多,说话也不方便,说:“咱们还是去小会议室吧,这也不宽敞。”
杨启才跟着解释着说:“几天来,这个小会议室都被那个公伤的死者家属占着。”
于东马上吩咐着财务科的人,让把水果一类的东西拿到小会议室去。
几个人在于东的引导下,又下楼来到了小会议室,谭连民抽了个空隙用手机打给陈英,简单地说明了刚才与祁一军碰面的情况,让她去找李群核对一下情况。
会议室的气氛一直很严肃,祁一军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他摆出了一系列违犯财经纪律的事实,这么一说就是两个来小时,谭连民和杨启才坐在那里如坐针毡,头上都冒汗了,心里核计核计这个处长绝对轻视不得,他对车站的账目简直是了如指掌,而且运用那些财务上的规定制度也是游刃有余,根本无法辩驳,谭连民只能埋头做了记录。
这时有人敲门,有个会计露了个头叫站长出来一下,谭连民借故走出会议室,出来便看到李群拘束地站在那里,站长如捞到了救命草,忙问怎么样。
李群说:“我跟我姨夫都说了,我姨夫也表了态,说可以考虑,但他说还是要罚一些钱的,这样也好对下属们有个交待。”
谭连民心里很高兴,告诉李群先不要走,一会儿陪着他姨夫去喝酒。
李群说:“我算老几呀,我不能去,我一去就变成了私情了,反倒不好办了。”
谭连民一想也对,让李群先回去了。
谭连民返回到小会议室时,祁一军也把问题基本都摆完了。他的话锋一转说:“这些问题大多出现在上任领导的身上,如果把责任都归到谭站长杨书记的身上,也有些太不公平了,我们今天临来时也研究了一下,就从你们俩接任开始,属于你们出现的问题,由你们来负责,这样数额也可以压下来,说句不外的话,你们车站太牛了,也不把咱们放在眼里,我们也得让步,我们考虑就收你们个零头。”
谭连民还在考虑怎么去说好时,于东抢先说话,“这样还真够意思……”
杨启才马上接过话去,“就是六十万我们也接受不了,你们只看到铁路好像是财大气粗,现在其实已是外强中干了。”
祁一军冷笑道:“你们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呀。”
谭连民一撸袖子说:“现在快到了十二点了,一起去吃饭吧,在桌上加深友谊。一边吃一边说吧。”
祁一军说:“你们的饭吃着不容易,我们不能吃,吃上饭你们就该讨价还价了。”
杨启才说:“这是哪的话,这顿就算我们的道歉酒了,为你们接风洗尘。”
祁一军说:“都啥时候了还接风洗尘。”
谭连民说:“这不是迟来的爱嘛。”
几个人都被逗笑了,祁一军说:“那好吧,在酒桌上咱们只谈感情,不谈工作,好吗?”
谭连民说:“那当然。”
谭连民告诉于东找与财务工作相关的人陪着一起去酒店,他让于东叫上办公室的常宝学,让他安排把旧面包车开过来,一个车就能装下这么多的人,还有个原因常宝学酒量大,能多喝酒。他又想起了陈英那天陪着刘台长,说话办事很体面,很得体。特意让于东去叫一下,没想到杨启才听到了,忙制止不让于东去,搞得谭连民很有些不自然,杨启才偷偷地说:“不能让陈英露面,陈英主管客运,这个祁处长还不为李群的事收拾她呀。”
谭连民觉得有些道理,只是笑了笑。
这一顿酒宴吃起来很冗长,原本说好的不谈工作,开始还相恃了一个阶段,很快这种相恃的局面就被打破了,酒一下肚话就多了起来。先是于东敬酒,祁一军就陪着喝,然后是常宝学与处长来一大杯,一些相关人员也开始轮番出台,杨启才上场时,谭连民意识到自己快要粉墨登场了,杨启才由于身体的原因,一直在喝饮料,但此时也端了杯白酒上来,说这是冒着危险挺身而出的,要舍命陪君子。
祁一军明显是久经沙场“酒精考验”的干部,来者不拒,但也能看出他的酒态,他还是一拦杨启才说:“你就别舍命了,你抓紧给我的部下们找小姐跳舞吧,这几天也够他们熬的了。我今天谁也不跟喝了,我就与谭站长喝个高潮,如果谭站长能喝得过我,我就将那六十万给他全免了。”
谭连民一听,来了情绪,说:“你可得说话算数哇。”
祁一军说:“我是一言即出,驷马难追。”
谭连民说:“那好,咱们一言为定。”
杨启才陪着几个人步下舞池,桌上只剩下谭连民与祁一军喝酒,谭连民才知道他轻视了对手的能量,他原以为几个车站的人已轮流跟他喝了酒,不多也得有个半斤八两了,谭连民开始基本没喝,他知道自己的酒量也在半斤八两酒左右,自以为能喝过他,可是上阵一比划,明显知道自己不敌对手。酒一多,话便多起来,话题一下子就进入到了对李群的处分问题。谭连民为了取得祁一军的信任,也不管什么组织原则了,把党委会前后的经过,重要的是与书记的分歧都说了。
“我做出了最大的让步,杨书记说得对,只要给了处分,谁会知道这里面会有这么大的让步,谁会领你这个人情。”谭连民说,说出话来舌头都大了。
“我听出来了,你说的是真话。”
“在现在的形势下,我们还在找借口裁人哪,没毛病还想找毛病呢,他有毛病,我们干嘛不趁势拿掉他?但有你这层关系,你们太牛×了,我们惹不起呀,你一张******嘴,就是二百多万,你以为我这个站长好当,没那些实惠,没有想爬上副局长的宝座的想法,我******才不想干呢,在这个岗位上最多也不过再干个两三年,拼一拼就过来了,干好了那个主管运输的副分局长的位置大多是从这个站的站长位置上提上去的。没有******苦中苦,哪来的甜中甜。”谭连民看来是喝多了,把心中的话合盘端了出来,“就说你那个外甥吧,他也是我们那个姓吴的副站长的唆使……”
“你说吴彩霞副站长吗?该咋地是咋地,她对我还是挺够意思的,我这个外甥就是她帮助从地方调进铁路的,而且她又把李群提了个值班员,你说我们该不该知思图报哇?”
“图报也不应该收拾我们啊,吴彩霞这次还不定能不能在车站呆住呢,而我们最起码还能管你外甥几年,你给不给我们面子?说心里话,要不是为了车站,我才不尿你这壶呢,现在减人,就是减了谁,我还敢减了他,行了,有了这次的交道,我还得找机会重新任用他,还得给他找回个平衡来。省着******你们总感谢那个姓吴的,我这个站长当的窝囊不?”
“窝囊是窝囊,但你是个真哥儿们,够意思,就你这够意思劲,我也要帮你免去你的那些款项。咱俩喝。”两人喝了一杯酒,处长伸手搂过谭连民的肩头,“其实,你们的财务上的漏洞多着呢,我先给你举一个小例子吧,就你们的那个小会议室的装修,哪里会用个三十万,十万都用不了,我去查过你们所用的材料,根本就对不上账。”
谭连民一听,十分的惊讶,也搂过祁一军的肩头,“你真是老手哇,一眼就能看出问题来了,这也是逼不得已,去年分局领导改善了住宅条件,咱们不走‘上级路线’行吗?喝酒!”
“都有苦难言。你看着我也挺牛×,是吧,但是上边紧着喊让你罚出指标来,如今到哪还不是称兄道弟的,你好意思罚谁呀,都说小利益服从大利益,你要是罚谁狠了,连市长都来说话,不然的话,你还想在这个处长的位置上呆下去吗?喝酒!!”
“市长是个老滑头!”谭连民想起了汽车的事,说:“这可是主管文教的副市长骂的。”
“为市长是个老滑头喝酒!”
“我们搞来两个走私车,被打假办扣了,主管文教的副市长说话都不好使,他找到魏市长,魏市长这个滑头说等事淡淡再说,你说他是不是老滑头,嗯?喝酒!”
“操,找他市长有啥用,你找我呀,他市长说话都没我说话好使。”
“看看你喝多了吧,又吹牛×了吧。”
“吹牛×?他打假办的主任的小尾巴还跑了我的财政监察大员的手心了?就你们的那个小猫腻我都能看出来,何况他们那种明睁眼露的事了。你说我牛×,说错了吧,该罚你一杯酒。”
“我喝!吹不吹牛×不在你说,我得看到那车搞回到车站来。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说酒话。”
“我要是说假话,你就是再把李群开除了,我也绝不有一句怨言的。”
“无凭无证。我喊我的办公室主任过来吧,为咱俩作证,那车都是他搞的。”
“别扯了,你是怕你喝多了,你想让常主任来保你的驾吧。人家玩得那么开心,别叫了。我指酒发誓还不行吗,我要搞不出车来,我******就淹死在酒缸里。”
“咱俩就别歃血为盟了,咱俩把这个瓶里剩下的酒都倒咱俩的杯子里,一口扪了它,表明真心。”谭连民把又一个酒瓶里有一多半的酒分别倒在了两个人的杯子里,“来干了它!”
谭连民说着话,一仰脖一饮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