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水，会冲淡许多往事，但没有冲淡了我平生第一次接到一位伟人——霍姆斯博士的来信时的欣喜、惊讶与感激之情，我对他的感情始终是异常亲切的。为了向霍姆斯博士祝寿，哪怕走比这次来更远的路也心甘情愿。
霍姆斯博士是被我偷得一点东西的第一位大文学家，而这正是我开始给他写信，他也给我复信的缘由。我的第一部书刚刚问世时，一位友人对我说：“你那本书的献词写得十分简洁明了。”我说，对，我也认为写得很简洁。友人说：“我一直很欣赏那篇献词，甚至在从《老实人出国旅游记》中读到它以前就喜欢上了。”我吃了一惊，就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以前你在哪里见过这篇献词？”“我第一次是几年前在霍姆斯博士为他的《多音调歌曲》所写的献词中见到的。”我听了这话之后产生的第一个冲动就是杀掉这家伙。可是转念一想，我决定暂缓执行他的死刑，给他一个机会，且看他能不能证明自己的话。我们走进一家书店，他竟证明了他所讲的情况。我的确偷了那篇献词，几乎一字不差。我无法揣想这件古怪事是怎么发生的，不过我知道一个情况：一个人只要有一茶匙脑汁，就一定会有几分自负自尊，这点自负自尊就会使他不屑窃取别人的思想。这就是一茶匙脑汁所起的作用，我的崇拜者常常对我说我有将近一篮子的脑汁，可是他们又很拘谨，不愿直说那个篮子的大小。
我反复考虑这件事，终于理出了头绪，解开了那个谜。两年前，我曾在桑威奇群岛休养过几个星期。在此期间，我反复阅读过霍姆斯博士所写的诗，最后整个脑袋都塞满了那些诗。那篇献词就在最上面，伸手可及，于是，渐渐地，我就在不知不觉中把它偷了过来。也许我还无意偷来了诗集中的其余内容，哦，当然，我给霍姆斯写了信，告诉他我是无意剽窃的，他极其宽容地回信说那不要紧，那并未对他造成损害。还说他认为我们都曾在无意之间用平日所读到的和听到的各种观念，并且以为那是我们自己原来就有的想法。他说出了一条真理，且是以令人愉快的方式说出来的，他如此温和而效地缓解了我的痛楚，致使我为犯了剽窃罪而欣喜，为收到这样的信而高兴。后来我去拜访他，告诉倘若他认为我们任何想法可供他用作写诗，那就大胆使用。我这样做可以使他明白我不是刻薄吝啬的人，所以我们从一开始就相处得很好。后来，我和霍姆斯博士见面次数不多，最后我要说：“哦，我已远远脱离了原来的话题。那就是，向你们，向我的担任广大公众的教师的同事们致意问候，并且，我非常高兴地看到霍姆斯博士依然朝气蓬勃，精力充沛”。衰老并不决定于年龄，而决定于思想的苦恼和身体的虚弱。我希望在很长时间以后才真的会有人说：“他渐渐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