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夏天,片云成雨。
紫翎倒不怕下雨,皇宫之内到处铺设整齐,没有敞露的泥土,只是一下雨变了天,皇上的身体容易起变化。傍晚时分,她便呆在养心殿,御医每天早晚要来诊视,刚刚离开。
皇上翻了几本奏折,突然生气的将折子扔了出去。
她与德公公相视一眼,不敢说话。
末了,皇上叹口气,摆手令德公公将折子收拾收拾,负手来回踱步,蓦地停了,吩咐道:“传膳!”
“传膳——”德公公扬声一喊,很快便有各色御膳一一传入,摆满了长桌。
这是她第一回看皇上正经吃饭,一个人坐在那儿,看似尊贵奢华,却有说不出的孤单萧瑟。筷起筷落,不过吃了寥寥数口,手一摆,宫人们便将上百道几乎没动过的菜全都撤了。这哪儿是吃饭啊,不过是摆出来给人看的。
“你也去吃饭吧。”皇上心不在焉,险些忘记她还坐在那儿。
她便退出来,宫门外早有打伞等候的小太监。
临出来时听见皇上在里面问德公公:“三王爷走到哪儿了?”
距离上回得消息一经过了两三天,照路程和速度,总不过再等两三天。卫肆沨定是接了三王爷才回来。
这雨淅淅沥沥下了两天,皇上闭门不出,胃口也极差。
这天午后,她照例陪在养心殿,恰逢有大臣来请安,皇上与之对弈了两局。她趴在桌上正继续画着画儿,蓦地听见皇上喊。
“皇上有什么吩咐?”
皇上一面走棋一面笑问:“听说你很会做糕点,朕有些饿了,想尝尝你的手艺。”
“难得皇上不嫌弃,只是要花点儿时间,皇上等会儿。”她没推辞,难得皇上开口说要吃东西。
德公公一得了这话早出去命人提前去御膳房传话,待她过去,所有的御厨都规规矩矩的站着,听候她的差遣。望着那么多大厨,她还真是不自在,只让人准备了需要的东西,便让他们都出去。为省时间,她选了两样简单又不失新颖的,同时让御膳房准备了一盅清淡鲜香的乌鸡汤。
忙完后让小太监先拿着食盒前往养心殿,她则回到秋水阁换身衣裳,免得满身油烟味儿。
来到养心殿,下棋的大臣已走了,皇上正坐在那儿品尝她的糕点。一样是绿茶末,一样是黄金小蛋糕,皇上分别都尝了。
“果然是别致。”皇上喝了两口汤,笑道:“早听闻你在云州时开了个铺子,卖着各色糕点,还给人做了个过寿的大蛋糕,令人称赞不已啊。朕早想见识见识。不如这样,等今年朕生日,你不送别的,只做只蛋糕做寿礼。如何啊?”
“这是皇上给我扬名的机会,我自然要谢恩。”见皇上情绪好,她便玩笑。
德公公突然进来:“启禀皇上,刚刚宫门外有人来报,三王爷的马车已经入城了。”
半个时辰后,宫门外小太监喊道:“启禀皇上,三王爷求见。”
“宣!”
随着脚步响,萧文璿自殿外进来,跪地磕头:“儿臣叩见父皇。”
“起来吧。”皇上打量着他的面色,确有些疲惫:“伤如何了?”
“谢父皇挂念,不碍。”萧文璿又道:“儿臣此次奉命前往玉州赈灾,不敢丝毫懈怠,已将朝廷下拨的赈灾银粮悉数发放到灾民手中,玉州受灾之地俱已安稳。玉州百姓感激朝廷活命之恩,赞誉皇上爱民如子,得知皇上龙体欠安,特地在玉州最享负盛名的金云寺为皇上点了长明灯祈福,恭祝皇上万寿无疆!”
说着呈递上一本折子。
皇上看了,点头道:“你做的很好,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紫翎在里边儿都听见了,分明一直期盼的事情到了,却更加的心急起来。她只能安慰自己,三王爷无恙的回来了,不过两三天,大臣们定然上谏请求早立太子,皇上顺水推舟,一切就都定了。
一夜难眠,好不容易天亮了,她吩咐小太监去打听一下,果然卫肆沨入宫来了。
足有半个时辰,卫肆沨来到秋水阁。
“怎么这么久?”她迎上去就问。
卫肆沨挥退宫人,两人走到里间儿,他笑道:“翎儿这么心急的盼我来,是不是想我了?”
“你去了很长时间,我不该想你吗?”她倒也不否认,托着他的手摩挲着,问:“你在养心殿呆了那么久,是不是在谈立太子的事?”
“嗯。几位大臣都在,希望皇上为稳固江山社稷,今早立下太子,并推荐三王爷。皇上虽无反对,可也没表态,不论大臣们怎么说,就是没有最终结果。大臣们也不知皇上究竟什么意思。”卫肆沨显然也在疑惑。
“我就不信皇上还考虑着另两人,或许今天没表态,明天就表态了。”到了这会儿,她反倒看得开了。
卫肆沨想着别的事,半晌说道:“事情虽暗地里进行,可彼此是心知肚明,不论谁登基,另一人都无活路。这种情况下人会做什么?实在不得不防啊。”
“一路是不是没睡好?在这儿躺会儿吧。”
卫肆沨笑着将她抱在怀里:“你是真心疼我还是另有目的?”
一听他又狎昵玩笑,她不禁又气又笑:“我好心待你,你反过来取笑我,不睡就不睡,我才不管你!”
“睡!你陪我一块儿睡。”卫肆沨不由分说的抱着她滚到床帏深处。
“别,门没关,万一有人进来了怎么办?”她急的要起来,就怕突然有人闯入,撞见了就尴尬大了。
“这儿是皇宫,哪个奴才不懂规矩会乱闯?”卫肆沨笑她杞人忧天,又嫌她不够热情似的,故意一而再的朝她敏感处下手,直弄的她出了声音这才满意。
他畅快了,终于罢了手,拥着她安安静静的躺着,曾几何时这样的安静也成了一种享受。
“启禀侯夫人,玥公主到。”全顺蓦地在门外通禀。
一听是萧玥,她刷的坐起来,慌张的找衣服穿。萧玥不同别人,不仅是公主,还是个女人,弄不好就直接走进来了。
“翎儿。”哪知卫肆沨一把按住她,不准她乱动,并扬声朝外喊道:“回玥公主,侯夫人身体稍有不适,要躺着休息一会儿,待改天再去探望。”
此刻的萧玥刚刚走进房门,听到是卫肆沨的声音并不奇怪,早知卫肆沨来了秋水阁,意外的是卫肆沨所说的话。她自小在宫中长大,小时候淘气娇纵,没少到处乱闯,也撞见过不少皇上与娘娘们的尴尬事。这似曾相识的场景,岂会不懂。
只听见外面脚步声远了,紫翎才松了口气,她还真怕萧玥借着探望之名进来。
她盯住身边的人,蓦地问:“你是不是早看出公主的心事了?”
卫肆沨只是笑。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不罢休的追问。
“猜的。”卫肆沨讲道:“以前常往京城参加秋狩,出席各样盛会,那时玥公主是个小毛丫头,还缠着我抱她。再小,那也是皇上的金枝玉叶,我自然得敬而远之。也是前些时候听你说起她,这才发现她小时候的心思没变。”
“真可惜。”她给了三个字的评语。
“嗯?可惜什么?谁可惜?”轮到卫肆沨追着问了。
“自然是玥公主可惜。最受宠最尊贵的公主,喜欢上你这么个三妻四妾,年长十岁的侯爷,白白浪费了多年光阴,岂不是可惜吗?”看到他嘴角的笑变得邪气,她忙接着说:“你也可惜。你们是生不逢时,若不然当年皇上为你赐婚,新娘子就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了。”
“不可惜,若娶了公主,哪能再遇到你呢。”一面笑着,又压下唇。
她笑着躲开,故作纳罕道:“我怎么觉得你突然嘴甜起来?”
卫肆沨失笑:“你们女人不都喜欢男人用甜言蜜语哄着吗?难道我说的不好?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不知足,看我怎么罚你!”说着便动了手。
“我知足!我认错!别闹了,快起来吧。”她赶紧求饶,毕竟是在宫里,哪儿能那么随意呢。
“放心吧,等事情定了,很快就能回去了。”卫肆沨知道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