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英望着杨化成的背影,说:“杨公子,我叫弟兄护送你到县城外。”一摆头,五个蒙面壮汉紧跟在后面,他们个个斜挎盒子炮,显得干净利索。
曾权见杨化成他们走远了,对程英说:“我们该换个地方了。我怕杨公子反水,我们呆在这里太危险了。”
程英站在一处高地,大叫:“各位兄弟,为确保安全,我们马上离开这里。”那群革命党人吵吵闹闹一阵,跟在程英后面走了。
走了约十多里路,杨化成渴得厉害,见不远处有条小河,连忙跑过去喝水。杨乐也紧跟在后。那五个革命党人喝了一些水,便警惕地站在四周戒备。
一队清兵走了过来,为首的瞧见了,大嚷:“什么人?”五个蒙面人也不应答,抽枪便打,当即四名清兵命丧当场,其余的边打边退,跑得比兔子还快。杨化成和杨乐已经见多了这样的场面,也不怎么害怕了。
杨化成跑过来,捡了一枝枪,捧在手里,沉甸甸地、长长的,挺不好使,眼热地瞅了一眼蒙面人手里的盒子炮,悻悻地丢了。
一个蒙面人见这光景,哈哈大笑:“杨少爷,枪有的是,只要革命成功,大把大把的盒子炮任你挑。”
杨乐瞥了他一眼,说:“你们都蒙着面,大大咧咧地插着枪,很引起人注意。”杨化成这时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对五个蒙面人说:“你们都下了蒙面巾吧。还有那枪都藏到怀里去吧。”五个蒙面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得不照做。
杨化成仔细地打量他们,陌生得很,觉得他们不是本地人,好像是省城过来的。想问他们姓名,又觉得不妥,只得说了一句:“我们走吧!”率先朝县城走去。
永乐县城,城门紧闭,城墙上旗帜飘扬,清兵扛着枪警惕地注视着城下。
五个护送他们的人见任务完成,一个个向杨化成和杨乐拱了拱手:“我们就此告辞。革命是否成功,全仰两位了!”说完飞奔而去。
杨乐望着他们的背影,撇了撇嘴:“还说是革命同志呢,跑得比兔子还快。”
杨化成拍了拍胸脯,高扬起头向城门走去。杨乐拉住了他的衣袖:“爷,真要去?”杨化成点了点头,一把撸掉脑后的假辫子,骂了一句粗口:“老子今天要建奇功,永乐将是我的天下!”他的这句话说得没错,没过几天,杨化成便成了永乐县都督,好不威风。
城上的清兵早看见了杨化成和杨乐,连忙报告了林锋。林锋喜出望外,瘸着腿走到城门,眼见杨化成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杨乐畏畏缩缩的样子,轻蔑地一笑:“好啊,来送死!让你俩的头颅写我的功劳簿吧!”手一挥,城门打开,清兵蜂涌而出,团团围住了杨化成和杨乐。
“我们是给我表舅送信的!”杨化成背着双手,斜睨着林锋。林锋一愣,想起知县王知富。他本想五花大绑杨化成和杨乐,但看到王知富的份上,他换了一副嘴脸,满脸堆笑道:“杨兄,请……”
杨化成衣袖一甩,向城里走去。林锋走到杨化成身边,问:“前几天我跟杨兄喝酒称兄道弟,没想到今天你竟成了革命党人,真是不可思议。象杨兄这样有才华,家财万贯的公子哥,误入贼党,可惜呀,可惜呀!”
杨化成盯着林锋受伤的腿:“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现在的时局你比我清楚,省城独立,周边十五县独立,清廷摇摇欲坠,看整个中国,起义的锋火此起彼伏,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想说的是识时务者为英雄,为将相侯王。”
林锋一怔,觉得说得有道理,特别那一句“识时务者为将相侯王”,他低下头,想:自己是不是该选择另一条路,否则那“将相侯王”怎么能轮到自己。
杨化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林兄忠心为朝廷,可现在有谁能为林兄记功。我希望林兄看清形势,找一个合适的码头歇歇脚。”
林锋不想现在表态,他对清廷抱着希望,想等一等看一看再说。
王知富接过杨化成递交的信函,细细地看了一遍,大怒:“岂有之理!要我起义,脱离朝廷,我办不到。”把案桌拍得“呯呯”响,瞪圆了双眼,“把这两个逆贼拖出去砍了!”几名清兵拥上前,按住了杨化成和杨乐。
“表舅,我可是你亲戚呀!”杨化成嚷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杨乐早就吓晕了,尿撒了一裤裆。
这时一名清兵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在王知富耳边小声说:“永兴、阳平宣告独立!革命党人正向永乐逼近!”
王知富吃了一惊,心想:革命党的势力不可小觑,我得为自己留条后路。摆了摆手,“把他们关进大牢,好好伺候。”
林锋眼见王知富变化得快,觉得事出有因,也不敢为难杨化成和杨乐,说了一句:“杨公子,请……”
杨化成睨了一眼王知富,大踏步走了出去。杨乐被两名清兵抬了出去,冷风一吹,醒过来了,大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挣扎着。林锋“哈哈”大笑:“杨乐,你******孬种!”杨乐不敢吭声。
林锋盯了一哏杨化成,觉得他这几天变得挺快,好像一改过去浮夸浪荡劲,心想:这难道是革命的力量。
杨化成见林锋脸上浮现莫名其妙的表情,问道:“林大人,怎么了?”林锋笑着说:“杨公子,我很想很想放你们回去,可是你表舅的命令我不能违抗,请原谅!”
林锋一改过去对杨化成的强硬态度,因为他不想太得罪革命党,否则一旦县城光复,他将怎么办?岂不是被枪毙!他得交好杨化成,说不定以后靠他说几句好话呢。
杨化成和杨乐被关在一起,受到了优厚的待遇,餐餐大鱼大肉,有时还有一壶酒。这是林锋的安排。
有一句话说得好:饥寒起盗心,饱暖思****。杨化成吃饱喝足,禁不住想起了楚红袖,越想越心焚。
楚红袖这几天也睡不好,老想着杨化成,为他牵挂为他担心,整日魂不守舍的,直到听到香客议论纷纷,说杨化成是革命党人,被关进了大牢,甚至有的说要秋后处斩。听到这些,她觉得似晴空霹雳,她决定赴县城见见杨化成,哪怕见一面也好。打定主意,第二天清晨,楚红袖穿上紧身旗袍,梳妆打扮一番,离开了关帝庙。
楚红袖体态丰腴,穿上紧身旗袍,显得极具魅力。一路上,吸引了许多男人色迷迷的目光。她有了一种满足感。
杨集。清兵闻知革命党人势力大增,有进攻县城的迹象,全部龟缩了回去。连守在杨府门前的一队清兵也于昨天傍晚时分撤离了。他们撤离时,趁火打劫,闯进府中大肆抢掠。老夫人见清兵气势汹汹,如狼似虎,吓得躲进房中,祈求上天保佑。这一次抢掠,杨府损失金条十根,白银千两,还有一些金银首饰和上好的丝绸布料。
这天,老夫人坐在太师椅上,听着管家一字一句念着损失清单,老泪纵横:“做孽啊!做孽啊!不知是我惹了哪里的鬼神,才遭这样的劫数啊!”最后,她抹了一把眼泪,对管家说,“你家少爷在县城大牢,我想一定吃不好睡不好,明天你带几个人,送一些好东西给他吃。还有,备一些银票,给我打点打点,特别是知县大哥,我一定要他放了我儿子。”管家唯唯诺诺应着。
这时,一个仆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报告:“老太太,门外有一位姑娘想见您,她自称是楚红袖。”
老夫人想了老半天,问管家:“楚红袖是谁?是谁?找我干啥?”管家摇摇头,“没见过。”老夫人一抬手:“让他进来!”
走进杨府大门,楚红袖有些慌乱,她早就听说过老夫人脾气很不好,对杨化成管教很严,只是杨化成心生叛逆思想,与母亲合不上拍,所以经常遭到训斥。她有些怕,怕老太太一发怒,把她赶出杨府。
老夫人眯缝着眼打量楚红袖,见她面如桃花,双目似有柔情晃荡,问:“你是绣春楼的,还是迎春楼的?”她把楚红袖当成妓女了。
楚红袖一听此语,心里十分不舒服,碍于情面,不卑不亢地答道:“我叫楚红袖,不是什么楼的,是清清白白的女人。”
老夫人不置可否,直问:“你来杨府有何贵干?”楚红袖垂下头,显得有些难为情:“我……我……杨公子是我夫君,我……我……”
老夫人豁地站起来,龙头拐杖一拄地,发出“当”的巨响:“什么?你说什么?我家少爷几时成了你夫君?我儿子从小循规治蹈矩的,是个守礼教有廉耻的男子汉大丈夫,他岂能做出这等苛且之事。”
一旁站立的家丁见老夫人发怒,走上前来推楚红袖:“姑娘,走吧!请你出府!”楚红袖望着老夫人胀红的脸,跪了下去:“老太太,我真的是杨少爷的妻子,他和我订了终身的。”
一旁的管家认出楚红袖是关帝庙的尼姑,连忙附在老夫人耳边说了。老夫人一愣,紧紧地盯着楚红袖,恍然大悟:“你既已在关帝庙出家,应以关老爷为终身之主,你逆天而行,不修善道,竟跑来杨府闹事,成何体统?来人哪,给我赶出去!”众家丁蜂涌而上,推的推,拉的拉,把楚红袖赶出了杨府,“呯”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楚红袖望着门楣上镏金的闪闪大了字“杨府”,仰天长叹,转身朝县城而去。
老夫人闷声坐在太师椅上,脸色沉重,她知道楚红袖来者不善,她必定要入主杨府,可自己看她那模样,分明为轻浮浪荡女子,自己的儿子怎能娶她为妻?于是决定要想办法阻止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