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护这才想起皇家狩猎一事,恍然大悟道:“他们来得这样快。”
房宜主也明了,接道:“也不算快,他们总要参加开幕的。”
仪仗队分列两行,步伐整齐,掷地有声,大旗飘扬,竟让人生出一丝畏惧。队伍前簇后拥,车乘紧密相衔,华盖遮蔽下最豪华的一辆车架里坐的想必就是郑太子了。
房宜主翘首观望,无奈身长不够,点的脚尖发疼也没能窥见一二。
待郑太子仪仗队过去,紧接着便是北秦王储,说来奇怪,好歹是一国王储,这阵仗也忒寒酸了吧,除去必备的精骑护卫,竟没多少随从侍女。
路人三言两语悄声评论,房宜主却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说不上来是熟悉还是担忧,她呆呆的望着由远及近的车架,只觉层层纱幔遮盖下隐藏了无穷奥秘,吸引着她去探索,等着她去揭开纱幔。
而她竟真的这么做了······
“你干什么?”祁护劈手将她揽了回来,目光凌厉。
房宜主不明所以的看向祁护,指尖软纱的触感犹在,如梦似幻。发觉自己的手还保持着抬举的动作,她猛地回神,心有余悸,好像刚刚神魂离体,不知在做什么。
“我···”
祁护心急,低声斥责:“你想什么呢?敢跑到前面掀即墨澹的帘子!”
房宜主双耳不闻,又向前走了两步,端坐于纱幔中的人影似有所思,也做出回身的动作,堪堪转过侧脸的那一刻,又顿住,重新坐正。
“即墨澹······”房宜主默念。
等队伍全部走完,人群再一次充斥整条街道,吆喝鼎沸,人来人往。
房宜主与祁护在街道另一侧找到被人群冲散的古敖,他一脸呆滞,闻声不动的样子吓坏了两人。祁护狠拍他的肩膀,古敖抖了一下,看向祁护,随后扯出一个难看的笑,道:“没事。”
抱着包裹回到府上,天色已暗。
房宜主拖着疲惫的身子趴进软榻,看一眼身边的包裹,无奈轻笑。
“说了是送你的,你收着就是了。”
“平白无故,我为什么要承你的情?”
“你爱收不收。”祁护做出无赖状,眼珠转动一圈,又夺过包裹:“反正不要,那这东西也没什么价值了,扔了算了。”
想起今日发生的种种,祁护一如既往的少爷嘴脸,她惊奇的发现,自己居然不再像以往那么厌恶他了,奇了怪了,难道是因为他有心送自己礼物?还是···自听古敖说起他的身世,便觉得他有点可怜,为他以前的恶行找到了合理的借口?反正不管怎样,交个朋友总比树个敌人来的实惠。
房宜主看着祁护抱着包裹的傻样,很想说一声,随便你。但不知为何,她还是佯装气急败坏的抢了回来,乖乖收下。
祁护嘿嘿傻笑。
但凡跟祁护在一起,相处不过刻钟,两人必定会拌起嘴来,倒是为难了总是充当和事佬的古敖。只是,今天这个和事佬好像不太尽职,从见了两国仪仗队开始,便一直神思恍惚,叫他两遍他才迟钝应答。
临别时,,房宜主问祁护,这个包裹里到底是什么?
祁护不可思议道:“你真没打开啊!”
房宜主诚实点头。
祁护也不再卖关子了,老实交代完毕,房宜主只觉再也无法与他沟通。
“你把那对点翠买了下来?”
祁护道:“我也不知道盒子里是什么东西,只让老板将你相中的包起来,老板就把这个给我了。”
傻啊你!房宜主在心中腹诽,又觉得有点心疼。
“你花了不少钱吧。”
祁护得意洋洋:“我没给他钱。”
房宜主一脸不可置信。
祁护解释道:“真的,我就说,‘小爷没带钱,改天让人给你送来便是’。那掌柜的就信了,哈哈···”
房宜主弯弯嘴角:“你就不怕他找你府上去,让你爹知道了,再痛打你一顿!”
“我不怕,从小到大,我都被打皮实了···再说,小爷借他两个胆子,他也不敢真上门讨钱。”
满口霸气与无赖,房宜主嗤了他一声,没再搭理他,反而凑到古敖身边小声交谈起来。
迷迷糊糊,有人轻推自己的肩膀。
“嗯···嗯?”
“小姐,小姐,脱了衣服再睡吧。”是疆儿。
睡梦中也不踏实,房宜主一直紧蹙眉头,牙根咯吱咯吱的磨出声响。恍恍惚惚,自己又置身今日的集市之中,街上行人拥挤,摩肩接踵,却不见祁护与古敖的身影。
房宜主喊了好几声,没人应她,她心里更急。只听身边一男子高呼:“即墨澹!”她条件反射抬头望去,果然有一辆与白天所见车辕一模一样的马车由远驶来,不知何时,四下百姓已分散道路两旁,街道瞬间宽阔出来,独独留房宜主一人大喇喇的站在道路中央,甚是扎眼。
待她反应过来,马车已近至眼前,一武将模样的中年男人口气不善地喝令她退下。她好像痴傻一般,懵懵大睁着眼,直直望向车帘内那模糊瘦弱的身影。周围的百姓嘁嘁喳喳对她指指点点,她也浑然不觉。
车内的人像是觉察到什么,素净的食指穿过轻纱曼帘,纱帘缓缓卷起,房宜主只觉呼吸都要停止,胸腔却像是揣了一百只兔子在怦怦乱跳。
快了快了···马上就能看见了···
消瘦干净的下巴,嘴角带点若有若无的弧度,再往上···
“满愿,你又偷跑出来!”
眼前忽然闪现房易安狰狞的面孔,吓得房宜主一个激灵,脖子一抽,哎哟!
“哥!”她叫喊出声,生生拍碎了梦境。
房易安刚要起身,听得妹妹一声叫喊,手抖了一下,下意识问道:“我吵醒你了?”
房宜主双眸明亮,半梦半醒,瞧见满脸歉意的房易安,又扫了一圈四周,确定是自己的房间,张口便道:“你怎么这个时间来了?”
她的意思是,偏偏在我将要掀开即墨澹庐山真面目的时候打断我的梦境。
房易安显然意会错了,他在床边又坐了下来,给她拢了拢被子,压低声音道歉:“我本来想悄悄看你一眼,没想到还是把你吵醒了。”
房宜主摆摆手,又问:“哥,大晚上的你穿成这样做什么?”
房易安低头瞧瞧自己一身戎装,解释道:“从现在起我要跟着大哥为狩猎的事情准备了,一直到狩猎结束,我是不能回来了,想着,来跟你道个别。”
“要多久啊?”她此时神思清明不少,眨着眼睛问道。
房易安思索片刻:“半个多月吧。”
半个月,十五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是,从小到大她没跟房易安分开过,何况是半个月。
房宜主埋头到他怀里,双手抱着他的腰身,铁甲硌得她龇牙咧嘴,她撒娇道:“哥哥,我也想去。”
他笑着安抚她:“真不能带你去,不过我答应你,我会尽快回来。你想要什么东西,告诉我,等我回来的时候给你捎着。”
房宜主当然知道公私分明,虽然不舍,还是痛快的撒开手,故意撇嘴:“我才不要呢,反正在府里待烦了我就···”
收到警告的眼神,她硬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你在家乖乖听话,不要总想着出去玩,要实在无聊,可以去找闻孝公主啊。”
“哥哥,你忘了,闻孝也是要参加狩猎的。”房宜主恹恹抬眼,不满的对视他。
房易安故作惊讶的哦了一声:“那你还是乖乖在家呆着吧。”
“我得走了,大哥还在外面等着呢。”说完,他捏捏房宜主的脸,笑着走了出去。
房宜主在身后不满的嘟囔:“大哥都不知道来跟我告个别······”
屋子里重又静了下来,夜风呼呼,居然能隐约听到马的嘶鸣声,他们启程了吧。
皇家狩猎啊···房宜主默默念叨着,随手一摸,手心冰凉触感,她低头,枕边泛着亮光的骰子好像也注视了她良久,她拾起骰子在眼前摇晃,郁闷的自言自语,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是不是?
仰天长叹,人家真的想去看看皇家狩猎啊·····
房家两兄弟一同出府,家里少了两个人,连吃饭都冷清不少。当然,这只是房宜主的感觉,毕竟以往饭桌上除了她叽叽喳喳的说话,间或房易安接她两句,便再没人闲谈了。现在房易安也走了,没人搭她的话,一个人叽里咕噜说一大堆甚是尴尬,还好,小慈生性善良,虽然无法解她尴尬,却能时时报以她安抚的笑容,这让她感觉···真是更尴尬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