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风清告诉老凰是她给他良机对风清夫妇下药,西安郡王便到了。老凰似是意识到什么,他阴冷的眼光如箭,盯向风清,狠声喝道:“你!你们要谋朝篡位!”
西安郡王笑道:“不,怎么会!是皇兄喜得佳人,愿让位于我,从此归隐山林。”
风清站在终黎忧身旁,整个儿的倚在他身上,终黎忧亦是不言不语,只是将风清揽入怀中,静看这一室的诡谲。
老凰却是轻蔑一笑道:“你便如此看轻我?你以为你进了这皇宫便能轻易出去?”
西安郡王淡淡道:“若只是我一个人,自然不行。皇兄你怎不看看你的那些禁卫军可听你的话?”
老凰道:“我若是只有禁卫军,自然只能任你们宰割,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哪。”风清淡淡道:“确是天不遂人愿。你的影卫,已成了亡魂哪。”
老凰面色一变,咬牙切齿:“你们什么时候……”
终黎忧道:“我们早在边关接到消息时便知道其中有诈,是以桃花坞早就联系宫中的暗子,将你的影卫、得力之将一一剪除,除开你时常要耳提面命的几个外。至于外边儿么,兴许你是不知,众人皆在交口相传,说你被一个女子所迷,早已和其双宿双栖,连圣旨我们都已做好了。”
风清面上一派清冷:“只消你一消失,一切皆可就此了结。”
潜移默化,一切都已在暗度陈仓之时注定。论的,不是谋略,是先机。事实上,在去边关之前风清就隐隐知道些什么,朝中何患无人,又怎需终黎忧去做军师?是故二人在那时便定下了此计。
天时,地利,人和。
终黎忧不屑地出手,欲要老凰为其所动过的心思身死名败。
只是到底人算不如天算。在终黎忧正要了结老凰性命之时,容弦赶来截下了终黎忧的致命一击,带着阿宝赶来的他,依旧风神俊朗。终黎忧抿唇,并不敢说什么。风清问道:“师父,为什么帮他?”
容弦微微摇头,依旧的宝相庄严:“不,我是在帮你。”
风清疑惑道:“为什么?”
容弦摇头笑叹:“是我这个做师父的不是,没有交给你什么叫做民族大义。他虽荒淫了些,但还算是个明君。”
风清道:“明君?他是吗?胁迫臣下毒妻害友,谋取民妻,算什么明君?”
终黎忧亦是站在风清身旁,攻防皆宜。
有苍老的声音破空而来:“一切自有天定。他为君,是天定的命数,断不能叫你更改 。至于这位西安郡王么,所为丧心背德之事颇多,阎王早已记录在案,并不能为君。”
随着声音缓缓走来的,却是古华道人。比之先前,倒是愈发仙风道骨了。
风清道:“我只知道,我命由我不由天。”终黎忧和风清并立,双眼如刀,锐利直视古华道人。
古华道人轻扫拂尘,叹道:“果如月下仙人所言,命格亦无扰尔等。原先你二人本是天上挂红线的连理枝,连理枝分生两股,却又相互缠绕。日久天长二人本是合体,又得红线滋润,又久食日月精华,不曾想却修出了两个灵体,天生的法力无边。因你们凡心过炽,****之心甚重,天帝便遣尔等下凡历劫,望尔等早日堪破情关,寡欲清心。并由司命天君亲手撰写命格,要尔等历经悲欢离合、背叛之痛。早在你们二人私奔时,结识桃花坞最初的属下时,终黎忧原该和她们生出些不才之事,而后因尔之容貌,悔之,再与你重修于好。而后桃花坞闻名江湖,你会见终黎忧因做接下的买卖时与他人暗结同心,被你撞见,你欲走,然终黎忧悔过之心忒盛,你亦有孕,方才留下。而后老凰恋慕于你,你本应对终黎忧心灰意冷,从而改适老凰,终黎忧此时方才醒悟,前尘往事尽忆,你因老凰后宫三千心冷,最后你二人堪破情关飞升,这方是正道啊。”
终黎忧淡淡道:“只是尔等未曾想到,我与卿卿当真不离不弃,私奔后同心同德,创下桃花坞的基业,亦不曾想到,我会与命中注定相悖,至始至终和卿卿相守,更不曾想到,我们在脱离了自己个儿的命格后,差点子将受上天庇佑的老凰的命数改了,是也不是?”
古华道人叹道:“你们的命格由你们自己个儿改了,便也罢了,却万万不可将这天下的命数改了。”
风清似笑非笑,高华并未因眼前之境少了半分,她看着之自己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道:“你们确实料错了。我和永安若真是那什么劳什子连理枝,本属一体,同生同死,又岂是一区区命格所改?真真儿的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古华道人道:“不论其是与不是,一切都已成定数。你二人将不能返回天庭,若要重返天庭时,须你二人堪破情关后方是时候。”
风清淡淡道:“你欲如何?”
古华道人道:“天帝亦曾料知你二人必不受命格所限,故而遣我为使监管,此番我便是要将你二人送入下一个轮回。”
终黎忧知无力可力挽狂澜,便淡嘲:“倒是有劳仙使了。”
风清此时念及在苏璟处的终黎珩和终黎荇两个,心下微微地挂心,便道:“望师父替卿卿看顾好珩儿荇儿。”却发现周遭的人除了她和终黎忧全都静立者,不能言,不能语。
古华道人道:“这个你便也无须担忧,待将你二人送走后,这里将重返三十年前,到那时便不会再有慕容弦搅局了。风笑嫣将于现在的慕容府和容弦相守,赵氏亦无法得个和顾青厮守的善终。他们二人将为情而亡。总之,眼前的万事万物都将烟消云散。”
古华道人看着风清和终黎忧两个痴缠在一起的眸光,道了一句:“咄!去罢!”一阵白光闪过,万事万物都已回了三十年前的模样,哪里还有风清和风清的踪影。
时光一去不知悠悠多少载,我因贪玩独自偷跑出来在隔壁的废院子里玩耍,见着个什么劳什子衣故居,便进去玩了会子,却在一个不留意时按到了墙上的美人画凸起的一块,便出现了一个暗格儿,取出来一看,见上边儿写着什么《清忧传?上》,翻开一看,便是这么个故事。见着也没什么新奇之处,也没什么跌宕起伏的好看的段子,还不如市面上现今大家的小姐都喜欢的话本子哩。然不知是何因由,我心里却爱这本书,书上有序:“信女风笑嫣,因学于古华道人,略有所成,便因些捕风捉影之事,和夫容弦推演出这么半段故事,因其从不相离,心甚爱之,顾留待有缘人一观,后之览者,有同爱其事者,亦将有感于斯文,不负我撰写此番事故的一番苦心。”
我将书偷偷儿地塞进怀里,带回家。我家原是一个富庶的庄户儿,靠收地租为生,这么些年又养了些什么獐子狍子兔子鸡鸭鹅鱼猪牛等物事,倒也积了些银子,是个富庶之家,渐渐地也学会了风雅,在姑苏城内置了这么个五进五出的宅子。
我是个庶出的小姐,家中嫡母和姨娘亦处得甚好,只是每每父亲歇在母亲房里时,姨娘便要落泪,每每父亲歇在姨娘房里时,母亲便要落泪。这倒是个不大好撕罗的事儿,父亲只有一个,总不能把他撕成两半子吧。我如此这般想了许久,便只得了一个念头。那便是为不让我未来的夫君为难之故,他只能有我一个做妻子,别个便是 一个也莫想了,我总不能将他分成十七八半吧?
眼下我偷偷摸摸地回了自己个儿的房间,便也无需再遮遮掩掩。嫡母常说,但凡大家闺秀,必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才是真真儿的大家闺秀哪。
我打发青竹、紫竹两个去寻了些这春日里开得最盛的桃花,又打发奶娘寻了两个日常母亲赏下的花瓶子,插了瓶,送去母亲和姨娘处,只说:“这园子里的花儿开得极好,清儿不敢独享,故折下几枝送与母亲(姨娘)赏玩,过两天还要借官中的银子做个东道,请母亲和姨娘赏花哩。”
这慕府正经的女主人和姨娘原是嫡亲的姐妹,因不忍离分方才嫁入一家,故而也没有谁立那些个所谓嫡庶的规矩。府里之人对我和嫡母所出的幼弟慕含敬皆是一样的对待,并不敢分出些什么不同来。
几日后,我果叫人买了些大大的螃蟹,又温了酒,请母亲和姨娘来赏我所住的桃花坞的桃花,恰巧那日姑苏城中一个什么富商和嫡母原是好友,在那****又临时起兴前来拜访,我便也只能将她也请了。
是日也,真可用王羲之老先人的一句话来概之: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桃花开得正盛,我恭恭敬敬地立在嫡母身旁,为其布菜,剥螃蟹,时不时地还要兼顾着姨娘,两个丫鬟便笑为那个唤作黎太太的商妇布菜剥螃蟹。
黎太太笑道:“这清丫头倒是越长越水灵了,又落落大方,又贞静幽娴,阿娣教得好啊。”
嫡母亦笑:“这功我可不敢居,原是我这妹妹会调教人。”姨娘亦笑:“这我可不敢应下,若叫世人知晓事情的原委,倒说问我什么事不做反倒论起功来。”
我在一旁,心中虽是腹诽,却不敢露出分毫。也谨守长辈说话,绝不轻易插嘴的规矩。
然她们却不愿让我守规矩的,那黎太太拉过我的笑道:“看看这白净的面皮儿,多光滑啊。”说着又问:“可曾读书?”我回到:“才跟先生念了四书,些须认得几个字,便也不曾再学了。”
黎太太怅然叹道:“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才是正理啊。不像我们府里的那几个丫头,整日价弄那些诗词歌赋,倒不如学些女红来得实在。”
我暗诽:“女子若无才便是德,怎见得世人推崇谢道韫班姬李易安呢?”且惭愧价的,我的那手女红若能见得了人,只怕天上就要下红雨了呢。我面上仍是微微笑着道:“黎姨母说的是。”
嫡母瞅了我一眼,笑道:“快别夸她了,这孩子你一夸她她便蹬鼻子上脸,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故儿。”
黎太太只当是嫡母自谦的话儿,却不知嫡母说的全是真话儿,就拿某次来说,我偶然间将院子里的池沼里的鱼钓了一只上来,嫡母便夸了我一句,末了我以为嫡母喜欢,把原本故意买来放进池里的鱼钓了个干净,气得父亲罚我禁足,很是将我苦闷了一番。
姨娘亦笑着附和。我估摸着我被黎太太这一夸,也让姨娘脸上有了光辉,心里定会大感欣慰,便很是将黎太太奉承了一番,我说:“也不知黎姨母是用的什么脂儿粉儿,这般让人见了还以为我们是姐妹似的。”
黎姨母闻言一喜:“果真?今日便和我去黎府和我们那几个跟烧糊了的卷子一般的姐儿做个伴如何?我教你如何淘澄这上好的胭脂膏子,如何?”
因我现下才十二三岁,并未及笄,心下顽劣异常,怎会拂了黎太太的一番好意?是以我说:“但凭母亲做主。”
母亲知晓我的性子,便也不争,说道:“便由得你去。”
说罢便叫丫头子去拾掇两身儿衣裳,黎太太笑道:“你们也忒把人看得小气了些,我黎府虽说算不得大富大贵,几身儿衣服还能短了?”
嫡母笑道:“这倒罢了,你乐得破费便由得你去。”
姨娘亦笑道:“到了黎家,切记不可任性,不可犯了左性儿和人争执,不可淘气。”
我撅嘴,我是那等淘气的人么?
黎太太笑道:“没得说这些做什么?到了我家里就跟自己家一样,别没得拘坏了清丫头。”
嫡母和姨娘笑道:“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个德行。”
黎太太笑道:“便是这个德行又怎地,做人爽利些有什么不好?何必得一句话咬做两三截儿?哼哼唧唧的,倒叫人听得难受。”
嫡母笑道:“罢了,万事皆是你有理。”众人皆不语,到了时辰散宴后,黎太太又坐了会子便告辞,顺带将我捎走了。
话说我虚长了十三岁,除开外公和几个舅舅家外,竟去过别处,更别说是一个人住在他处了。我心里微微的有些害怕,倒也不曾想过打道回府。跟着我去的,正是青竹和紫竹两个大丫鬟。
一路上经过闹市时我倒想牵帘看看,然我和黎姨母在一个车里,并不敢造次。介于她如此好客要我前去小住,我便不在背后叫她黎太太了,而是和人前一般叫。这也算是住了人家的心软了。
眼下一路走过,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