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灯光照到跟前,申冉冉皱着眉头,极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和夏那个大魔头的臭脸。
她伸手在眼前挡住灯光,嘀咕道:“也不怕烧了帐子!”
“你都不怕出墙,我害怕烧帐子?我烧人的心都有了!”和夏的脸,在灯光映照下,十分可怕,尤其是那双眼睛,流动着诡异的光芒。
申冉冉一愕,继而爬出帐子,伏倒在床上,连连磕头,道:“王爷,这次我真的是铸成大错了!不过是多喝了几杯酒,谁想到--王爷,我真是没脸见您了!”
申冉冉发出小猫似的呜咽,继续在床褥上磕头。
“真有悔改之意,应该跪在砖地上磕头吧?”和夏不带丝毫感情地说。
申冉冉一愣,禁不住抬起头来。
灯光明晃晃照在她干干净净的脸上。
“我不杀你,也不罚你,我只杀了那个人。”和夏伸过手去。
申冉冉敏捷地挡在他面前:“王爷,我们一时喝醉了酒,都是我的错,不关他的事情。”要演就要演得彻底一点,小福,只能委屈你被我拖下水了。
“让开!”他冷冷地说。
“王爷!”申冉冉拉长了声调。
“让开!”和夏一掌推去,将申冉冉推到了床尾,自己则一把拖过枕头上那把乌黑的长发。
“啊,啊!痛死了!”那人惊叫着醒来。
“王爷!王妃娘娘!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申冉冉两眼也睁得大大的,她也同样想不明白,为什么老母鸡变鸭蛋,此时此刻出现在她身边的不是小福,而是睡眼惺忪不明所以的白梨。方才两人那样吵闹,也没有吵醒这个小女孩。
和夏道:“换新花样了?这样子以为我会在意?呵呵。”
他捧着纱灯,呵呵冷笑着离去。
白梨摸不着头脑:“我明明记得我不是在这里睡的。”
申冉冉苦笑。
她也记得,可是有人比她更高明。小福!她狠狠地将这个名字压倒在舌头底下,笑笑,说:“睡吧,夜深了。”
此时的小福,其实就在离她们不远处,就在庭院中,跪倒在夜露潮湿的青草上,在听到和夏走出房门的一刻,他缓缓抬起头来。
“跟我走!”和夏道,从墙上跃出。
小福也紧随其后,方才的一幕在心中翻腾不已。
仿佛一头扎进了前生,转瞬百年。多久没有这样沉酣的睡眠了?
所有的伤痛与灰暗,不过是花上蝴蝶梦,梦里他还是他,她还是她,他们依旧是看花的那一对。
他带着满足的微笑,缓缓睁开了眼睛。
淡青色的帐子?
清淡的安神香?
柔软如丝的长发?
滑腻如玉的肌肤?
他霍然一惊,从被子里爬起来,身上只穿了贴身衣物,手臂上凉浸浸的。
“小福,你好啊!”帐外传来另外一个声音,锐利的冷意如千年寒冰。
“我、王爷!”他忙不迭跳下床,跪倒在床前。他如常听着王妃娘娘的牢骚,不过多喝了几杯酒,为何睡醒竟在王妃娘娘的床上?他心中迅速盘算着,这是王妃的计谋还是王爷的暗算?
“出去!在外候着!”和夏冷冷地说。
“是!”小福磕了一个头,马上爬起来,往外间冲去。
一阵风过,几件衣服飞到他肩上,他的外衣,他的裤子。他头也不回,跑到庭院中,跪着。
他听着王爷从隔壁抱了那个白梨小丫头过去,也听着他捉弄王妃,心中五味杂陈。
没有人比他更熟悉无双王爷的脾气。
可有时候连他,也摸不着王爷心里头在想什么。
比如现在。
王爷吩咐,此事不可对旁人提起,就算王妃再三逼问,也不可承认,但要继续陪她喝酒。
他不应该问为什么的,嘴里还是禁不住飞出了这三个字。
“你在她身边那么久,没有觉察到异样吗?”和夏问。
小福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没有。”
“脉奇香。”和夏说出的这三个字让小福胆战心惊。
他太清楚脉奇香这三个字后面代表的意义。
“你没有闻到吗?”
小福很坚决地回答:“没有!”
和夏笑了,道:“你闻闻自己的衣服。”
小福伏在地上,不敢做声。这个曈国著名的花匠,怎么会闻不出奇特的脉奇香,只是,他不明白王爷此刻的心意。
和夏拧紧了眉头。脉奇香,香味清远,只要沾上了,起码三日不退。“他”为何偏偏要用脉奇香?分明故意让自己发觉他曾经的到来。
萧枭。
和夏半眯上了眼睛。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去,久违的雨终于痛痛快快地飘于皇城,和国的危机暂时解除了。
代替赤天侯夏伯威巡视西北的武威侯蓝昊胜利归来,并带回大量金银财宝,据说是西北国王进贡的。太后做主,将这笔财宝一分为四,一份赏赐给立了大功的武威侯,一份赏赐给了带头赈灾的赤天侯,剩余两份则交由国库,继续向邻国购粮赈灾。普天百姓,无不对太后的仁义竖起大拇指,几个旱情特别严重的郡县还为太后立了生祠,日夜香火不绝,只望太后圣体安康,安度百年。
皇宫内的悦妃、贤妃先后有喜。太后大喜,拿出自己的私己钱,再请了命妇王女们进宫欢宴,特别又请赤天侯夫人凌烟坐在身旁。
和秋迷恋惠妃,许久不曾去过皇后所在的崇光殿,皇后身体虚弱,也很少出殿,一直留在殿内保养,据说还在绣那幅荷花图。
皇太子和甘今年九岁,在和秋的旨意下,开始拜蓝昊为师父,学习武艺韬略。蓝昊自此开始,住在东宫。
太后本来想为蓝昊赐婚,蓝昊上书推辞了,说当初与曈国签订合约时,已经与曈国国王定下了婚约,将娶一位曈国女子为妻。太后并不因此而生气,大大嘉许一番,说他为了国家大事牺牲小我幸福。
朝野对无双王的弹劾忽然无声无息了。在老宰相申钺与赤天侯夏伯威的领头下,矛头指向了几个灾区赈灾不力、趁机敛财的官员,免职的免职,流放的流放,砍头的砍头,民众大喜。
无双王府,成了被人遗忘的角落。
所有的荣耀与欢呼,都与此无关。
曾经围在府外哭求放水与欢呼无双王爷恩德的老人妇孺不见了,府内如从前般宁静。
那夜所发生的事情,风过水无痕。
府中没有传出任何的谣言,连一向活泼的白梨,也不曾说过半句闲话。
小福继续若无其事地应约常来饮酒,申冉冉喝得反而少了。
和夏继续躲在他的安乐无双院做蜗牛。
四月十五夜,三更的梆子已经敲过。
淡淡的乌云飘在高空,恰巧遮住了圆月。
申冉冉轻轻来到窗前,打开了雕花红窗。
一个蒙面黑衣人如影飘入,伴随着一阵熟悉的香气。
“你何必还来?”申冉冉感叹,转过身去。
“我等不及了。冉冉,你知道我的处境。帮我!”黑衣人急切地道。
“你要我放水,他放了。如今不是我不帮你,我和他再无任何关系。”申冉冉叹息着道。
“只要这一次,一次就好。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试试,对不?他很快就要发动了,满朝都是他的羽翼。不是他死便是我亡!”那人狠狠地说,声音却有几丝颤抖,说起那个“他”,眸子里闪过冰锥似的冷光,充满厌恶与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