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夏摒除他人,自己慢慢往申冉冉那边去。
申冉冉住的小院子是他有意安排的,偏僻、简陋,将近一个月了,从来不见她就这一方面提出半点意见,她似乎根本没有放心上,真是个奇怪的女子。
白墙,青瓦,碎石小路,花树稀疏,暖暖的阳光铺了满地。碎石缝里,已经钻出了小小的草芽。
和夏停了一停,每次到来,这个小院子似乎都有新气象。
“你以为我不想你吗?每一次经过熟悉的十字街头,我都想起我们一起携手缓缓走过的情景,心头还留着你的影子,掌心却失去了你的温度。你以为我不想你吗?每一次经过你的窗外,我都驻足抬头,以为可以在绿色的木窗棂中看到你的身影……”
院子内忽然响起了申冉冉轻柔的声音,如同月光铺洒湖面。
和夏愣住了。他从来没有听过,她竟会这样柔情似水的低语,轻轻拨动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某一根弦。
此时的申冉冉,微微眯上眼睛,高举双手,对着阿七深情诉说。
申冉冉想出的最新消遣方法,就是演戏玩,拖了阿七下水,扮演罗密欧与朱丽叶,谁知阿七对朱丽叶不以为然,说一点都不像千金小姐,不仅私自出游,还与仇家之子相好、阳台相会……申冉冉只想撞墙。
那来个纯真无比的,白雪公主?
阿七说编排得漏洞百出,比如皇后如何能叫宫外的猎人杀公主、皇后如何经常出宫、公主如何会服侍卑贱的矿工做家务、中毒死了的公主为何不腐烂等等。
申冉冉目瞪口呆,看来,外国的故事不适合中国。
现在,她演的是毕业晚会上曾参与的话剧《窗》,讲述了一对青梅竹马恋人青涩的初恋故事,很老套,但是男女主人公的生离赢得了不少同学的眼泪。
“因为我们年轻,因为我们不知路在何方,因为我们迷惑、彷徨,我敢相信现在遇到的就是将来相伴一生的人吗?不,我不敢相信。因为害怕错过,结果错过。”当申冉冉再次说出这一番说话时,除了浑身冒出鸡皮疙瘩外,还看见了阿七定定的双眼。
阿七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娘娘,阿七实在不明白你说什么。”
申冉冉彻底泄了气:“算了,不玩了。”代沟,N代的代沟是无法消除的。
“娘娘!”阿七慌了,不想影响王妃的心情,赶紧催促她继续上演。
申冉冉正想着要扮演什么,眼前一花,和夏突然出现在面前。
“你来做什么?监督?检查?你可以问问阿七,我有没有出门口半步。”申冉冉没好气地说。
和夏摇摇头,道:“我可以陪你做场戏。”
申冉冉先大喜过望,继而满腹疑云,他有这么好心?不会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岂能乖乖地往洞里钻?她暗自庆幸自己比较清醒,出言谢绝了。
和夏道:“我演的绝对是好戏,难道你不想当女主角吗?”
申冉冉本来想拒绝,转念一想,不对,如果不答应,说不定他来阴的,倒不如明刀明枪容易对付,便点点头。
和夏拖起她就走,不顾她嘴里飞出的N个问号。
两人走了一段,和夏问她:“这是你禁闭的第几日?”
申冉冉想了想,说是第六日。
“好,去吧,在府里到处游玩。你不想去看看那盏蚌壳灯吗?我已经将它挂在晴岚榭里,小心,别打坏了。”和夏说着,丢下她走了。
申冉冉望着他的背影,脑袋里一堆浆糊,到底蚌壳灯三字勾起了她的兴致,急急往晴岚榭去了。
凌烟早搬去安乐无双院的厢房里住了。留守的仆妇们见是王妃,又听说要赏灯,笑吟吟的请入房中,那灯正悬在房中。
风从敞开的窗户里吹入,湖面水波涟漪,闪烁的粼粼波光在墙壁上投下不住晃动的影子,也映射在蚌壳灯上。薄如蝉翼的蚌壳,也闪烁着彩虹一般绚丽的颜色,那彩色,薄薄的,跳跃着,变换着,让观者不由自主沉入幻想中。
申冉冉忍不住梦游似的伸出一只手,轻轻抚在蚌壳上,凉凉的,滑滑的,无比舒服。
“啪啦!”灯忽然坠下,摔个粉碎。
灯摔碎的声音,让申冉冉彻底清醒,望着一地碎片,不知所措。
灯,她最爱的蚌壳灯,竟然打碎了!
在她的触感中,并没有用力去推搡灯,为什么灯突然掉落,打碎了?
房外听到爆响的仆妇,惊慌地冲进来,一见地上碎片,两腿一软,倒在地上。灯,御赐的宫灯,凌烟娘娘最爱的灯,竟为王妃娘娘打碎了!如何向凌烟娘娘交待?如何向王爷交待?她们已经可以看到了自己悲惨的结局。马上有人跌跌撞撞跑去安乐无双院报告。
申冉冉蹲下来,默默地收拾地上的碎片,一点一点。蚌壳太薄,几乎摔得粉碎。
很快,有人在房外喧闹:“凌烟娘娘来了,凌烟娘娘来了!”
申冉冉依旧不为所动,继续默默收拾碎片,将所有大小碎片都捡起来,包裹在裙袍一角中。
“姐姐,你究竟想怎样?妹妹事事让你,步步后退,你竟欺上门来了!当初我们二人说得清清楚楚,愿赌服输,你得不到蚌壳灯,如今来打破我的灯?你未免太、太……”凌烟说着说着,忍不住当众落泪。仆妇们听了,虽不敢指指点点,都对申冉冉怒目而视。
申冉冉抱着那堆碎片,抬头道:“凌烟,很抱歉,是--我撞碎了你的灯。”就算她说灯不是自己打破的,有用么?只会让凌烟以为她有意推搪,毫无诚意。如果执着争一时黑白,反而后患无穷,她算是学乖了。
“姐姐,不是我说你,如果你直接跟我说要这盏灯,我这个做妹子的,就算舍不得也双手奉上,如今,灯碎了,你开心了?你得不到的,也让我得不到?姐姐,你、你好狠心!”凌烟伤心地揩拭着泪水。
申冉冉站起来,道:“凌烟,我会赔你,你想要什么?”灯碎了,她们姐妹之间的情谊也四分五裂不可收拾,又何苦自欺欺人伪装姐妹情深?
凌烟寸步不让:“我就只想要原来的蚌壳灯而已。”她伸手过来抢申冉冉裙袍中兜着的蚌壳碎片。
申冉冉怕弄伤了她的手,也不敢有所动作,只随她双手捧了去。
凌烟忽然“哎呀”一声,抛下所有碎蚌壳,道:“姐姐,你、你好狠心!”她的右手背,给蚌壳割裂了长长一道缝,血涌如泉。仆妇们赶紧过来,为她包扎伤口。
正闹成一团的时候,和夏出现了,厉声喝道:“闹什么!”
“我打碎了蚌壳灯,割伤了凌烟的手!”申冉冉先开口说明。她已经明白为什么和夏会好心让自己出来看灯,原来早设计好了一个大大的圈套。
凌烟有点惊诧地回头望着她,急急说道:“不关姐姐的事情,是没有关好窗子,风太大,吹落了灯。我的手伤,也与姐姐无关,是我自己不小心。”
她将一切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和夏反而不相信,说好端端的灯怎么会突然打破,明明在禁闭期间的王妃娘娘又怎么会在这里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