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盘算着,她觉得远远有目光总是投射在自己身上,一抬头,又不见了,大过年的,谁这么无聊玩躲猫猫?她端过一只琥珀杯,用袖子遮住了半边脸,垂头45°假装喝酒,目光却从眼皮底下射向门口,居然发现,是李总管的儿子李子青远远的站在厅门口,探头探脑,不住张望。她觉得好笑,扑哧一笑,不禁抬起了头。那李子青身子一晃,不见了。
又坐了一会儿,申冉冉伸手招了招阿七,小声说了几句,阿七回头为她取来一件带风帽的红锦缎披风,披挂完毕,悄然从偏门离去。厅内众人吃喝正酣,只有李海澜与萧枭两人注意到了她们的离去。
夜已深,各处高挂的红灯笼在风里摇晃着。冷风一吹,申冉冉两靥晕红,头也有些麻麻重重的,扶着阿七的手,脚步轻飘,腾云驾雾似的慢慢走往安乐无双院。刚才的酒颜色黄亮,入口香滑,她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
前面的花树丛中忽然一阵窸窸窣窣,一道黑影倏地扑了出来,迎面抓向申冉冉。申冉冉明明看见两只发着诡异绿光的眼珠子,两脚发软,一动不能动。
阿七骇得大叫,伸手一拉,将申冉冉猛然扯到背后。那只黑猫恰恰从申冉冉耳边掠过了,抓去了一朵宫花。申冉冉回过神来,见那只大黑猫弓着身子,尾巴抬高,前爪按低,呲牙咧嘴的,似乎又要跃起,不由心惊胆战,大喊道:“救人啊!救人啊!”
一个人冲了过来,手中举着一条大棍子,没头没脑往猫身上打去,那猫喵呜一声,跳进花树丛中,消失不见了。
“娘、娘,猫不、不吃人的,就跟、跟你玩、玩、玩吧。”
借着灯笼淡淡的红光,申冉冉认出来,冲过来的正是李总管的儿子李子青。娘娘,给他连续喊了两声娘,阿七呸了他一口,撵他走开:“别乱跑,小心总管大人揍你!”
李子青跟王妃如此接近,甚至闻到她淡淡的香气,心都醉了,只觉得平生从未如此欢喜满足,轻飘飘的如梦如幻,说起话来支支吾吾的,听见阿七的话语,吓一跳,又多看了王妃几眼,才急急跑远了,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张望。
阿七摇摇头,道:“王妃娘娘,这李子青不是个安分的小子,往后不许他进入我们后院吧。”
申冉冉方才在灯光下看清了李子青的目光,她虽然从未恋爱过,也从其他曾向自己表白的男生眼中看过这样炽热的目光,明白李子青对自己有好感,为了避免多生事端,便答应了。
阿七心底里藏了一个不解之谜,因为王爷爱鼠,安乐无双院附近从来没有养猫,猫也不敢走近这里,方才的黑猫究竟从何而来?那黑猫明显就冲着王妃娘娘而去,稍有不慎,王妃就破相了。
两人去到安乐无双院,一进门,申冉冉轻轻打了个手势,止住了阿七的通报。
凌烟依旧守候在床前,握着和夏的手,热切地道:“王爷,还有两天,你就会醒来的,那时候,不过是大年初二,我们一起去划船,一起去放烟花,好不好?你答应过凌烟的,不许耍赖,不许骗凌烟哦。你说过,我们往后真的无聊没事,可以--生几个孩子玩玩,是的王爷,你将会看着他们的手脚一点一点变大,听见他们的哭声、笑声跟喊你爹爹的声音,你会看着他们坐起来、爬行及站起来,他们在地上蹦蹦跳跳地走,扑进你怀里。你说过,你喜欢女孩子,女孩子乖巧、温顺,懂得关心人,你不是说过要叫女儿做晓烟吗?……”
申冉冉听了这番说话,竟痴了。
她从来不知道,和夏竟会说出这样温柔的话,说了这么多,对凌烟许了这么多誓言。她从来没有喜欢过和夏,一丝一毫都没有,偶尔会为他的遭遇而悲伤,滴两滴同情泪,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将来要与和夏绑在一起。她的想法特别简单,她爱和秋,和秋要逼和夏出府为官不成无计可施,自己能帮就帮,只要和秋高兴,自己就高兴,一旦计划成功,自己就离开无双王府。
这几日风波不断,她知道自己蠢,将这个通关游戏想得太简单,她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和夏一个人,还有府内各色人等,单凭自己一个人,能怎样?所以,她需要帮手,一是阿七,二是凌烟,三是萧枭,四是--李总管与小福,就算成不了帮手,也不要成为绊脚石。
凌烟对和夏走火入魔般的深情,自己背后有着和秋这座大靠山,两人软硬兼施,她就不相信和夏能抵挡得住?一想到这里,她就将心底的郁闷压了下去,嗯,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完成的!
“我们走吧。”申冉冉悄悄地对阿七说。那如胶似膝的两人之间,容不下第三个人存在。两人悄然离去。
大年初二,终于在期待已久中姗姗来临。
李海澜一大早就来禀告,各种庆祝用品、食品已经准备完毕,只待王爷一醒来,便举行盛大的庆祝仪式。府内歌舞伎也早就准备整齐,可以随时准备上船。
随时。
这两个字,淋漓尽致表现王府中人对和夏康复的渴望与祝愿。曈国圣女说过,王爷中毒四年,只要连续服用四天解药,就会醒来。所以,王府内众人个个一脸压制不住的兴奋,形同停不了的陀螺。
只是,第四天,什么时候苏醒?看天意,也看他自己的求生意志。申冉冉一想起圣女所说的这句话,心里就隐隐觉得不妙。他那个家伙,颓废无比,什么都可以拿来玩,说不定早厌倦了自己的性命,随时--咳咳,自己胡说八道什么!
申冉冉偷偷吐了口唾液,合掌摆了几下。那个祸害虽然贻害人间,但是起码他的存在能够证明和秋没有害他的意思。
阿七不住偷瞄她变化多端的神色,实在忍不住,问:“王妃娘娘,王爷就要苏醒,为何你不过去?”
申冉冉知道她为自己好,只是自己也要尊重凌烟的深情,遵守两人之间的诺言:“等他醒了,再过去。”
阿七明白她肯定又是在维护凌烟娘娘了,这个傻娘娘,掏心掏肺地对妹妹,却不知道,府内只有正妃与姬妾美男,从来没有姐妹。就算她们曾经姐妹情深,也是在申家时候,而不应该在无双王府。只是,阿七也不好开口相劝,一个不小心,娘娘还以为自己要离间她们姐妹感情呢。
“娘娘,娘娘!”外头小丫头跌跌撞撞跑过来,跑得太急,一口气上不来,弯下腰,不住喘气。
“王爷醒了!”申冉冉欢天喜地地站起来,拉了阿七的手就要往外走。
“不、不、不……”小丫头连说了几个不字,就是说不下去。
申冉冉只如挨了当头一棒,手脚冰冷,砰的跌回椅子中。他,真的玩疯了!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抛下一个烂摊子给别人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