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六和张多珍交代了几句就进了城，留下秦羽在家照顾几个小的。秦羽目前心情略舒爽，也懒得跟他们计较什么。
这两夫妻一走，家里就剩下四个孩子了，跟秦羽同岁的曲明，秦苗，还有秦老六的老来子秦福。
曲光和曲明名义上是张多珍和那她那死了的男人曲大良生的，名字取得倒是很有寓意，只可惜这两个孩子恐怕一个都光明不起来。曲光板上钉钉是秦老六的亲骨肉，曲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但是她命里有一个姐姐，张多珍可就她这么一个女儿，曲大良也没别的孩子，这关系论起来可就有点玄妙了。
一个家庭里五个孩子，同父的异母，同母的异父，实在是乱的可以。
秦羽觉得头有点大。
“诶，秦羽，晚上的饭该预备了。”曲明颐指气使的说道。
秦羽前世跟曲家的兄妹俩接触很少，上辈子他们一直是跟着他们的奶奶过活，这辈子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头儿，他们俩早早的就被送到张多珍的身边。见着这兄妹俩，让秦羽发现了很多前世没料到的事情，甚至，就连他养母的死因，他也推断出来几分。
秦羽也还算是理智，他还知道张多珍造的孽跟曲明没什么关系，然话虽如此，曲明毕竟是张多珍的女儿，他看她怎么也顺眼不了，他不主动找晦气就算好的了，怎么可能受她的大小姐脾气。
曲明说的话秦羽理都没理，直接就去了秦苗的屋子，一推开门，一股子阴仄腐朽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秦苗住的地方，甚至都不能算是一个屋子，只不过是旧仓房隔出来的一个小间儿，成年也见不着多少阳光，又闷又潮。
“不是让你跟胖子住一段日子吗，怎么又回这儿来了。”
“一时见不着我她就要去闹，弄得别人都不得安生，来来回回的也没意思，还不如就这样吧。”
秦苗缩在一个角落里，语气恹恹地，像是认了命似的。那种了无生气的样子，秦羽瞧见，心里特别的难受。
了无道人对他一向很好，几乎可以说是百依百顺，但是，就是在秦苗这件事情不肯帮忙，秦羽求也没用、闹也没用。
后来秦羽自己涨了些本事，也看出来秦苗命里杀伐太重。七杀坐命宫，加流羊，逢白虎，必死于非命！若是生在乱世或许能博一个将军，太平年代就只能是个祸害，好点能成一般的古惑仔，坏起来，那可就没边儿了。
因此，秦羽也不敢再求老道帮忙。
前世他虽然心里也惦记秦苗，却绝不会帮他，甚至，还把他困在了上余村这个弹丸之地，仅仅就是为了保他得个善终，而代价就是一生碌碌，诸事不顺。
而今再回到这里，看着秦苗孤苦无依，他只想说的，去你娘的天命，他将来就是变成杀人魔，那也是我弟弟！
“走，咱上老祖奶家吃饭去。”
秦苗摇摇头，“待会儿我去做饭，要不让她知道了又该闹了。”
“她闹不起来了，哥过几天就带你走。”
秦苗猛的抬头，惊喜却又有些不可置信，“真的！”
秦羽眼睛红红了，重重的点了点头，“哥能养活你，送你去上学。”
“我不用上学，我可以做很多事儿。”
“你想干什么都行，咱们先去老祖奶家。”秦羽拉着骨瘦如柴的弟弟一阵心酸。
秦苗在这个家里虽然吃不上喝不上的，但是秦羽不会亏待他，有他吃的一口，就总有秦苗的，但是秦苗就是一点肉也不长。
上辈子秦羽也想不通，后来见的事情多了才知道这是心病，秦苗现在最需要的，其实是心理医生。
想到这里，秦羽也头疼，心理医生这种东西，在大城市都是稀有品种，而且基本上也都是蒙事儿混饭的，比算命先生都不靠谱，他该上哪儿去找个能治好秦苗的高人呢？
“你们俩不做饭要去哪儿啊！”曲明尖着嗓子叫嚣着，那语气几乎跟她娘一模一样。
秦苗有些犹豫，拉着秦羽就要回去，秦羽心里难受也不想说话，抱起他就往外走。
十岁的少年，就六七岁的小孩一样轻，秦羽心里悔的要死，他就应该早点下手弄死张多珍，也省得秦苗受这么多苦。
秦羽带着弟弟在老祖奶家连吃带住蹭了好几天。因为满脑袋都是秦苗的事儿，把秦满仓都给放下了，好在秦会计这几天病了，也没来找他麻烦。
很快，村子里渐渐起了些流言，说曲光得肺痨，在工地上都吐了血了。
肺痨就是肺结核，现在的医学手段下不算什么大病，只需要好好养着，避免复发就行了。但是，在农村却不一样了，村民没有太多娱乐，一点小事儿也会引发许多联想，进而产生了一个完整系列的神展开，首先，是劳动的能力没有了，相应的也就没了赚钱的能力，然后，做男人的能力也被剥夺了，最后，就连家产还有没有资格继承，村民们都讨论了好几轮。
秦羽听了心里暗笑，这可真是一报还一报。
曲光如果没有把秦苗踢得吐了血，自己也不会有今天，但不同的是，秦苗有他好医好药的照管着，将来也不会落什么毛病，但是他就不一样，他那个歹毒的娘和没谱的爹，能真心照管他多久？
对于那个家里即将发生的混乱，秦羽真有点迫不及待了。
曲光在城里就住了七天的院，然后就被接回家静养了，毕竟还是穷，即便是偏疼他些也不可能总是让他在医院里住着。
秦羽虽然挺想回去看看热闹的，但是也不知道他过没过传染期，因此强自按捺，带着秦苗远远地躲着，张多珍可能也是实在顾不过来他了，一直都没露面，后来还是从老祖奶哪儿听说的，张多珍在给儿子张罗媳妇。
秦羽听了之后，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那人还躺在床上还没好利索呢就张罗娶媳妇，谁家的闺女肯嫁啊！”
“你小孩子不懂，别问那些个。”
“我是不懂，但是这也太离谱了！”
“我昨天去看了，你大哥已经能下地了，就是脸色不好，看起来有点发虚，不知道底细的人家，说是感冒也就糊弄过去了。”
“可是……”
秦羽觉得不对劲，却也不知道该“可是”些什么了，活了两辈子他也不明白这是图啥。
老祖奶瞧着他愣头愣脑的样子就乐了，“再怎么精也就是个孩子啊，哪儿知道这里的道道。你们家那个条件，再加上那个病，你大哥以后不好娶媳妇，趁着现在知道的人还少，闲话也没传出去，远远地找一户人家，说不定就成了。到时候姑娘嫁进来了，就算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这不是坑人吗？”
“哎！”
老祖奶就只是叹了口气，这样事情她也见得多了，“女人这辈子，不容易啊，你将来娶了媳妇，可得知道疼人。”
秦羽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老祖奶放心吧，我将来肯定疼媳妇。”
他那个样子倒是把老祖奶给气乐了，好一顿笑话，秦羽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心里却盘算着，这事儿他是管呢还是不管？
“哥别管闲事，由他们造孽去。”秦苗突然开口说道。
他的眼睛里闪出一簇火花，带着一股子凌厉煞气，常人看不见，却躲不过秦羽的眼睛。
果然是七杀坐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