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檀木桌上的紫金香炉,袅袅散着幽香,沐浴在烛光之中,有种虚幻感觉。
我怔怔地盯着那香烟冲上空中,在光影里飘动,散乱,一时出了神。
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今夕何夕。
当所有的事真相大白后,冷眼看着大厅中面容枯槁已然疯癫的两个女人--香儿和水若红,我心中报复的快意竟没有预想中那么的强烈,与之而来的,居然是疲惫。
这样的真相,实在是过于匪夷所思,可是让我真正心疼的却是我那善良的娘,聪慧如她,明明早就知道了所有的事,却还是配合着玉君行将戏演完,心甘情愿的投身于另一男子的怀抱,临死不悔。
如果真正爱一个人要退让到如此地步,那么,这样的爱情我永远不懂,也不想懂。
“心妍,你,没事吧?”耳边传来水城关切的问候声。
我抬眼向他望去,但见水城盈盈的桃花眼中盛满了对我的担忧与无奈,我嘴角扯出苦涩的一笑,摇摇头,有些无力的笑道:“你,会怪我么?”
水城微微一愣,两星目光,定定地看着我,半响才摇头轻叹道:“心妍,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我迎着他的目光,莞尔一笑道:“你是想问我上次在水庄有没有骗你是么?”
水城凝视着我的目光愈发深沉,半响,才点了点头。
我摇摇头,却是正色对着水城说道:“没有,上次我会晕倒在水庄,的确是偶然,而且,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你。”
听完我的话,水城只是温柔的对着我一笑,不再言语。
大厅中的遍体鳞伤的水若红依旧哭诉着,满脸黑色;身体异常干瘦的香儿依旧疯癫着,双眼空洞。
玉少谦一脸颓然痛苦的蹲在香儿身边,风度翩翩的气质早已不存,眼睛望着玉君行,嘴里一直喃喃问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是呢!如果我是他,想必也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吧!自己的生母仅仅是个婢女不说,还被自己的“母亲”幽禁了这么多年,早已神智不清,而自己的舅舅却在转眼间成为了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好兄弟成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而这所有的一切,竟然都是自己这么多年心中如天神般存在的“父亲”的所作所为。
大厅中的众人此时也是一片唏嘘,叹息声此起彼伏,不知道是在感叹玉君行是断袖的事实,还是在为惨遭多人蹂躏的水若红感到无奈,又或者是在替可怜可悲的香儿伤怀……
我的唇角扬起讥讽的笑,一步一步的走向玉君行,在离他半米的地方我才停下来,静静的看着他,也许是没有想到在寿宴上会突发如此变故,而且还是在他心爱的人面前,只是短短的时间,我竟有些觉得此时的玉君行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神情也是甚为憔悴,是呢!他所精心布置的几十年的戏,埋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竟在此时此地暴露在众人面前,他所极力维护的一切也在顷刻之间化为乌有,这样的感觉,想必是不好受的吧!
良久良久,我淡淡开口,道:“玉门主,你知不知道,我娘在临死之前让我给你带的一句话是什么?”
“她,怎么死的?”玉君行缓缓问道,声音中似乎有着丝丝愧疚。
我抿嘴一笑,道:“如你所愿,难产死的。”
玉君行缓缓闭上眼睛,道:“我其实没有想过要若蓝死,只是想让她离开我,我,我……”
冷冷一笑,语气有些轻蔑地打断玉君行未完的话语,说道:“当你亲手将我娘推向李岩的那一刻,我娘就已经生不如死了,若不是为了我,我想娘也不会活下来了吧!”
“对不起……”停顿良久,玉君行的歉意才缓缓响起。
又是一句“对不起”,呵呵!嘴角弯弯,笑容却似一朵盛开在冰天雪地之中的冰凌花。我的眼中冷光乍现,一字一顿的说道:“你的‘对不起’留到下了地府对我娘说吧……”
话还没有说完,我的右掌挥舞,不绝向玉君行进攻,左掌掌心中暗运内功,逆转紫焰真气,将掌中混合了我的鲜血的真气化作七八片寒冰,右掌飕飕飕对着玉君行小腹“天枢穴”、大腿“伏兔穴”、上臂“天泉穴”三处连拍三掌,身形快如闪电。
冷冷的看着玉君行惨白着一张脸不停的吸气吐气,努力维持着自己的身形的样子。我的心里没有半丝怜悯。
这混合了我的血水化成的冰片中附有我的内力,寒冰入体,随即化去,内力却留在他的穴道经脉之中。玉君行没有想到我会突然出击,一时之间,不免有些手忙脚乱,不断在怀中掏模,一口气服了三种种解药,通了五六次内息,可是脸色却丝毫未见好转,我在一旁迎着众人谴责的目光,心中无比惬意,因为只有我才知道此时的玉君行有多难受,他越是这样催懂内息,那么他穴道中的麻痒却只有越加厉害。
不过,他也算是不错了吧!若是换作旁人,也许早已滚倒在地了吧,可玉君行却还在苦苦撑持着,不多会,便见他已然脚步踉跄,有如喝醉了酒一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不骇人。
“爹,你怎么样了?……妍姐姐,你把爹怎么了?”玉兰雪几乎是第一时间冲向玉君行,关切扶着玉君行,抬起水汪汪的双眼向我问道。
看着玉君行如此狼狈的样子,我嘴角的笑容如花娇媚,半响,才柔柔的说道:“玉君行,你处心积虑的计划着一步步棋,先是给水若红下了药,让她不能生育,接着又安排水庄主与香儿春风一度,让香儿怀上水庄主的孩子,接着,又让水若红误会香儿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让她偷龙转凤,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想留下水庄主的血脉在自己身边,你爱得绝望而疯狂,这些,我都可以不管,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将一个如此爱你的女人亲手推向绝路啊!你以为你安排得天衣无缝,可是你又知不知道,你的一切其实娘都知道,可是,她却从来没有后悔过爱上你,甚至于,在她弥留之际,她还让我告诉你,‘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她都不怪你。’”
讲到这里,我的声音隐隐有了些许哽咽,片刻心里稍稍平静些后,我眼中煞气更甚,语气瞬间严厉,道:“玉君行,我本来想杀了你,可是,我却发现也许让你生不如死似乎更好呢!我给你种下了是‘极乐符’,这世上除了我以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解得了,玉君行,这是你欠我娘与我这个身体的……”
“不要,妍姐姐,不要,雪儿求你了,不要这样对爹爹好不好!”玉兰雪拉着我的手,苦苦哀求道。
我有些不耐烦的抽出自己的手,冷眼看向玉兰雪,声音没有丝毫的起浮,“雪儿,别白费力气了,今天就算是你以自刎要挟我,我也不会改变主意。”
“可是,爹爹也是你爹爹啊,你怎么忍心让他一直这样?”玉兰雪不死心的继续说道。
不想再同她多费口舌,我抬眼看向南宫宇飞,冷然道:“南宫二少爷,请你管好你的未婚妻。”
“爷爷……”被南宫宇飞拉着的玉兰雪见求我不成,而一直紧闭着双目的玉老爷子一直没有反应,终于忍不住开口向玉老爷子哀求道。
半响,才见玉老爷子睁开眼,对着此时瘫坐在椅子上的玉君行摇摇头,无奈的长叹一口气,却是对着我说道:“丫头,能不能叫我一声‘爷爷’啊?”
苍老的声音,慈祥的眼神,怜爱的目光,多久了啊?自娘和李岩离开我以后,再也没有人这样的看着我,用这样的语气同我说话,所以这一瞬间,我竟感动得差点留下热泪,好不容易控制住,我努力冲着玉老爷子笑笑,摇摇头有些落寞的开口说道:“心妍也很想唤老爷子一声‘爷爷’呢!可是,心妍知道自己没有这个福气,现在,心妍,只求老爷子不要责怪心妍便好。”
“丫头,你受苦了,爷爷又怎么舍得责怪你呢?好好的陪陪爷爷好么?”玉老爷子依旧温和的对着我说道。
我强忍泪水,向着玉老爷子深深的鞠了一躬,抬头,说道:“老爷子,心妍,告辞了!”
说完这句话,我再也不想待在这乌烟瘴气的玉剑门,转身,挺直背脊,毫不犹豫的向外一步步走去。
晚风清凉,夜色如水,月如烧糊了的黄绸子,没有一颗星,我整个人渐渐恍惚起来。
我的大仇,算是报了吧!为娘讨回了公道,玉君行和水若红此后的人生都将从此黑暗,可是为什么,我的心却会这样空落落的呢?
罢了罢了,空就空吧!反正,我的这颗心早已伤痕累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