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云四卷无天河,清风吹空月舒波。
冷月如霜,清冷的簌簌声侵占了所有,月下梧桐疏朗的影子摇曳摆动,光影婆娑。
镰幕的月光折射在黑巾蒙面的男子身上,无限的风华笼罩于此刻安静得有些诡异的大厅中,寂寞撩人。
环顾四周,冷冷打量着众人或疑惑,或好奇,或幸灾乐祸,或等着看好戏的神色,我的心中一片淡然。
凝聚涣散的视线,我轻轻笑道:“心妍自是知道那极其不堪,与众多男子苟合的绝对不会是玉夫人……”
“既然这样,那你为何还要在这里大说特说?”年轻气盛的玉少谦急促的打断了我未完的话语,语气中似乎有着一丝的不安与烦躁。
我微微挑眉,抬头看向玉君行,只见此时的他神色依旧淡淡的,并无激动狂躁,只是凝视着我的目光深沉如水。
眼角扫了显得有些急不可耐的玉少谦一眼,我故意长叹一口气,道:“正因为知道那女子绝对不会是玉夫人,而心妍自问从来也不是一个热心之人,于是乎,心妍再一次解开了那些男子的穴道,让他们与那女子继续闺房之乐呢!玉门主,不知道心妍此举会不会有些太过分了呢?”
玉君行静静的听完我的话,此时的他全身依旧散发着贵族般的气质,精巧深刻的五官,好象每一笔都似鬼斧神工般。只是他深邃的黑瞳中,闪烁着淡淡的对我的厌恶,半响,他才缓缓开口道:“水姑娘还真是性情中人呢!这世上还真是难得有女子可以像水姑娘般大胆无畏,视道德伦常于无物呢!呵呵!玉某正在想,难道正是因为水姑娘的这番胆识,才能让天机阁冷阁主与墨当家都对姑娘情有独钟么?而水姑娘也可以大胆无情到在离开了冷阁主的怀抱后就马上投入墨当家的臂弯么?”
玉君行沉稳而内敛的语调里夹杂着丝丝嘲讽与不屑。
只听到他的话音刚落,四周便响起了一阵喧闹的窃窃私语声,一直安静的大厅终于不再似空旷的沙漠一般,没有生气。
好一个顾左右而言他,我在心中都忍不住开始为玉君行喝起彩来,嘲笑吧,尽情的嘲笑我吧!玉君行,你可知道,你现在对我的每一声嘲笑到了最后都只会变成属于自已的荒谬无稽的笑话?
我在心中冷冷一笑,对着一脸不耐,隐忍愤怒正准备开口为我辩解的墨一凡轻轻摆了摆手,可就在此时,耳边传来冷傲风低沉淡淡的声音,“心妍怎样做,自有她的道理,而这些我们几个年轻人之间的事儿,实在是不需要玉门主费心,呵呵!我想,现在玉门主更应该关心玉夫人的病情才对吧!”
冷傲风的声音并不大,但却能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他的语气中也没有对玉君行的嘲讽和不敬,但却可以让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对于我的维护与包容。
眼睛扫向冷傲风所坐之处,只见冷傲风正默默的注视着我,今天的他一身青衣锦服,瘦削却刚毅的脸庞,高挺的鼻子,棱角分明的薄唇,粗黑挺拨的浓眉,长发随意的用银白色的发冠束着,飘飘欲仙,这样的装扮,这样的夜色,一如我与他在天机阁那晚的初见。
看见我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冷傲风微微一愣,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惊喜,笑容轻轻漾开,如一颗小石投入寂静的湖中,不过,那双漆黑的双眸在看透我眼中的无波无澜后,迅速黯淡下来,终于也如小石沉入湖中,激起的波澜消失无影。
我在心中微微叹息,冷傲风啊冷傲风,事到如今,你明明已经知道你我之间不会再有交集,又何必再多此一举呢?
摇摇头,没有搭理玉君行的嘲讽,我清冷的嗓音再次淡淡响起,听不出半丝起伏,“我的大胆无畏么?呵呵,玉门主实在是谬赞了。不过,心妍也许还真有某些地方与这世上的女子不同呢!”
顿了顿,淡淡扫了一眼正饶有兴趣盯着我的众人,莞尔一笑,开口道:“心妍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心肠比较硬呢!呵呵,明明知道那位女子是被逼吃下****与众男子交合的,可是心妍却对那女子的声声呼救置若罔闻,不予理会,甚至于,还请来了著名的春宫图画师一笔一划的画下了当时的情景呢!呵呵!”
我的话音刚落,只见一直站在我旁边默不出声的男子无音运气于掌,一下子便把他手中环抱的画卷摊开,片刻工夫之间,一张上面绘满了男女交合的各种姿势****不堪的“春宫图”便呈现在大厅正中间。
画大约宽两米,长三米,其中描绘了四个场景,分别是在床上、凳子、地上和窗台上,都是一个女子与五位男子交合的画面,每一个场景中的男女都是赤身的……
画中女子柳眉如黛,凤目含情,身似弱柳,****摇摆,怎么看怎么娇娆美丽,可是让人感到不解的是,女子的身上却是遍布伤痕,一条条丑陋不堪的鞭痕爬满了身体的每个角落,随着男子们的激烈动作,女子的伤痕处还不断流出新鲜的血液,而反观五位男子,则是各个贼眉鼠眼,猥琐不堪,一脸的舒畅惬意,而且男性特征还高高耸起着,端得让人感到的无比的恶心反胃,而这样的四个场景四个不同的姿势,这样的美丑对比,这样的血色刺激画面,竟强烈的诱惑着在场所有的男子的视觉神经。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之极的笑靥,冷冷的看着脸色剧变的某些人,细细的听着四周传来的众人的低语声……
--这女子还真是与玉夫人一模一样呢!
--你别瞎说,这么不堪的女人怎么可能是玉夫人,你没听见刚才玉门主说的么?玉夫人身体抱恙,正在静养当中。
--哟!你快看,这不是玉夫人是谁,我曾见过一次玉夫人的,绝对不会认错。
--这,这,究竟是谁啊?莫非还真是玉夫人不成?
--怎么可能?我敢说,这绝对不是玉夫人,我曾有幸见过玉夫人数面,印象中的玉夫人可是极为端庄高贵的。
玉剑门几乎所有的人在看见画卷的同时都呆住了,当然,呆住的还有水庄的两位贵宾,水城与水若清。
忍不住向水城望去,只见水城的桃花眼中盈盈的光泽不见,有的是浓浓的讶异与满满的心伤,甚至于,有着对我做法的极度不认同和怀疑。
对不起,对不起!我在心中默默地念着对水城的歉意,水城啊水城!在整件事中,我最不想最不愿伤害的人便是你啊!可是,我却又避免不了对你的对水庄的伤害,实在是因为,我早已别无选择。而,也只有这样,才能解下我心头压抑多年的恨与不甘。
罢了,罢了,我不能太贪心,又要报仇雪恨,又要得到所有人的谅解,这不可能!换个角度想,如果今晚之后,可以绝了水城对我的念想,也许也是个好事吧!
可是,水城与水庄并没有错啊,错的人仅仅是玉君行而已啊,既然是这样的话,我的做法会不会太偏激了啊……
深吸一口夜之冷气,很是清凉,很是透彻,我的脑中也恢复决然与疯狂!
是的,不可以,不管怎样,我都不可以心软,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已残酷,我水心妍,从来都不是一个仁慈的人!
所以,让所有的伤害所有的痛苦都来得更猛烈些吧!
想到这里,我的唇角再次扬起轻柔的笑容,眼底却浮现一派严谨,直直逼视着玉君行,缓缓的说道:“玉门主,你要不要再仔细看看,这画中的女子究竟是不是玉夫人呢?”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在我与玉君行之间,百来人聚集的大厅再次平静下来,安静得似乎连玉君行微微有些不稳的呼吸声都可以听见。
可是玉君行的脸色此时却依然没有太大的变化与波动,这个男人啊,心肠之狠毒,性子之无情,怕是世上才是无人能及吧!
长时间的静穆后,玉君行黑色的瞳仁带着深不可测的诡异,却是依旧淡淡对我开口道:“我说过,内人的确是在静养休息中,有劳水姑娘费心了。不过,如果水姑娘乐意的话,可以前去探望一番,今晚是我父亲的寿宴,其他事,咱们不提也罢!来来来,咱们接着喝酒!”
听到玉君行这样说了以后,众人就算有异议也不能再肆无忌惮的表现出来了,只能把好奇疑惑压下,纷纷举起酒杯,嘘嘘嚷嚷的再次客气有礼起来,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而已。
一阵风吹进来,乱了我柔顺的发丝,随意的拢了一下,淡睨了眼在旁一直焦躁不已的玉少谦,我眼中冷光乍现,正当我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一声极为低沉醇厚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水丫头,适可而止吧!不管什么事,我们容后再议!”
传音入密?
我抬头,微微有些震惊的看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今晚的主角寿星--玉老爷子,此时的他,正含笑望着我,想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不过,慈祥的眼睛中闪着的是我从未见过的凌厉。
呵呵,早知道玉老爷子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我轻轻微笑,同样用传音入密回了老爷子一句话。
只见,老爷子在听了我的话后,打量着我的目光中凌厉更甚,更夹杂了一丝若有所思,就在我以为他会继续阻止我接下行为的时候,却见到他已经闭上了双眼。
这,应该算是默许了吧!原来玉老爷子对于自己的儿子也是有所怀疑的么?呵呵,这样的话,那我接下来要办的事岂不是方便多了,说实话,我可不想与这位武功出神入化,性格和蔼可亲的老人成为敌人呢!
我微微垂眸,掩去眼中的残酷,片刻,再次抬起眼来看向玉君行,眼睛冷漠清澈如水,仿佛清冷得能映出人心来,依旧微笑,缓缓走上前几步,步履轻盈,衣裙飘飘,轻纱扬扬。
在离玉君行一米处,我才停下,直视着玉君行异常深沉的审度我的眸光,轻抬右手,慢慢张开,只见一枚玉佩此时正静静的躺在我的柔荑中。
“爹,这是娘的……”玉少谦终于忍不住发出惊呼,凝视我的目光霎时之间充满了敌意与杀气。
“谦儿!”玉君行怒吼着打断玉少谦的话语,一寸寸收紧的双手泄露了他此刻的愤怒与恨意。
“水姑娘,你今天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挑衅,是想与我玉剑门为敌不成?”玉君行冷然向我开口道,语气肃杀而狠绝。
我近距离深深的凝视着玉君行棱角修整的眉,挺直的鼻梁,冷冽清朗如冬日寒潭般深邃的黑色的眼眸,这,就是娘挚爱一生的男子啊!
呵呵!与玉剑门为敌,为了给娘讨回一个公道,为了让恶人终有恶报,就算与整个江湖整个王朝为敌又怎样?大不了就是玉石俱焚,走上幽幽黄泉路,我一个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莫非,还会怕死么?
真是,一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
想到这里,我竟“咯咯”轻笑起来,冷然的看着注视着我的众人,眼光再次锁在玉君行高挑修长的身形上,再次缓缓打开我一直紧握的左手,娘死也不放手的玉佩再次呈现在玉君行面前。
呵呵,这两块玉佩,可是当年玉君行迎娶水若红与我娘时的信物呢!两块玉佩几乎完全一模一样,不同的只是玉佩的另一面刻着的字,一块为“红”,一块是“蓝”。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时刻,这两块玉佩以这样的方式暴露在世上面前,还真是够--讽刺!
笑容漾开,回视这玉君行震惊的目光,嗜血的快感充满我的心脏。
震惊!那双有如黑夜的冷眸深处是难以掩饰的震惊……
是该震惊的,毕竟我回来了。时隔十五年以后,腹中的胎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