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阁楼,内堂宽敞明亮。
几处角落里,不少仙民正在埋头忙碌着,没有人在意白沐尘与小忆苦的出现。
白沐尘左右打量了一下,整个大殿的运转井然有序,透着一股压抑之感,令人不敢心生妄想。
“白大叔,刚才谢谢你。”
小忆苦低着头对白沐尘道了声谢,语气多了几分亲近之意。小姑娘心思单纯,只要别人对他好,她就会念着别人的好,很明显,白沐尘刚才的维护,得到了小姑娘的认可。
“这小丫头,心思太重了。”
白沐尘闻言哑然失笑,暗自一声叹息。那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动作,他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多伟大,可是却为一个苦苦挣扎的孩子撑起了一片天空。
……
沉默间,二人来到楼阁尽头。
前面不远处,摆放着一座半丈高的神几,其上香火不绝,供奉着两幅古旧的字画。其中一幅天高地厚,苍松独立;另一幅云海茫茫,孤帆远行。
正是:
世间浮华弄白发,满目苍凉尽是伤。
苍松独立磐石故,天波渺渺忘彼方。
诗如画,画如诗,两种完全不同意境的景象,道尽了作画之人心头的沧桑与孤独,那是怎样的一种感伤?是天地无限,唯我独活的心境啊!
白沐尘的心神被那两幅古画所吸引,不觉思绪飞扬。
百年修仙,看生死无常……
天地悠悠,被幕色埋葬……
如今,亲人朋友何在?昔日红颜何在?
孤独,原来这才是孤独!
蓦然回首,白沐尘发觉自己已经泪湿了双眼,平静的心湖泛起了阵阵涟漪。
“白大叔,你怎么了?”
察觉到白沐尘神情有异,小忆苦关心的询问了一句。
“我没事,只是看这画中意境,有些伤感罢了。”
白沐尘回醒过来,深深的吸了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
“哦。”
小忆苦似懂非懂点了点头道:“白大叔好眼光,这两幅画是内堂历代传承之物,据说是第一代老祖宗留下的,我也是听母亲给我讲的。”
说罢,小姑娘走上前,恭敬的对着两幅古画行了一礼。
“原来如此。”
白沐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目光不时在古画上流转。因为他发现,整个大殿的禁制,便是与这两幅古画密切相关,由此看来,这南门老祖能够传承一族之血脉,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
“白大叔,那方就是三厅……”
行完礼,小忆苦指着左边的三扇玉门道:“白大叔,我先带你去花厅登记一下,以后若是上下工,便要道这里来报道。”
“恩。”
在小忆苦的带领下,白沐尘走进了花厅大门。
……
花厅分为上下两层,上层为管事驻地,闲杂人等不得擅入,下层则是事务运转之所,而温雅母女正是在花厅作工。
“忆苦拜见文阳叔父……”
来到一处石台前,小忆苦对着一名中年男子微微行了一礼。
此人名叫南门文阳,属于旁系一脉,负责掌管花厅日常事物的处理,地位仅在管事之下。
“你有何事?”
南门文阳的神情极其淡漠,瞥了眼小姑娘,又把目光落在白尘身上。
“仙奴?!一劫散仙!”
对于前些日子在族会上发生的事情,南门文阳略有所闻,如今前后一联想,不难猜出白沐尘的身份。
小忆苦连忙解释道:“禀告文阳叔父,白大叔是母亲从温家带来的,宫管事让我们带过来登记。”
“宫管事安排的?”
南门文阳闻言一怔,面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小忆苦口中的“宫管事”,正是“宗厅”管事宫雪。要知道,宗厅掌握着所有氏族弟子的需求分配,因此宫雪权利不可谓不大,谁都得看其脸色行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区区一名仙奴,又怎会劳烦宫大管事出现安排?
南门文阳仔细一想,顿时明白了其中的端倪。
在仙家氏族之中,所有的资源在名义上都属于氏族掌控,由氏族统一调配,但是某些东西仍属于个人之物。比如某女子嫁入南门氏族,那她从娘家带过来的任何东西都归个人所有。按理说,温雅从温家带来的仙奴,本该自己留下听唤,只需要上报内堂一声即可。然而,宫雪却偏偏叫对方将人送到内堂来登记,这摆明了是要将温家的仙奴“充公”啊。
本来区区一个仙奴而已,若大的南门氏族岂会看得上眼,但是这个仙奴竟然在族会期间渡劫,惊动众人,自然要惩戒一翻才行。
念及于此,南门文阳心里基本已经清楚自己该怎么做了。
“小子,报上仙印吧!”
闻得南门文阳要求,白沐尘将手指点向眉心,仙印中的信息呈现在对方面前。
“白沐尘……一劫散仙……神州玄乙门……真龄三百四十载……仙籍白奴……”
“什么!?三百四十载便是一劫散仙!?”
南门文阳一声惊诧,硬是吓了小忆苦一跳。
在小忆苦的记忆中,她还从来没见过自己这位族叔如此失态过,而且反应跟自己母亲一模一样。越是如此,小姑娘越是觉得身边这位白大叔不是一般人。
对此,白沐尘早就准备好一套说辞,于是他不动声色道:“大人无需惊讶,在下虽然修行时日尚短,但是意外服食过一种异果,才令得仙元猛增……”
当下,白沐尘随意编造了一段自己身陷绝地,千辛万苦逃出生天的际遇,可谓有理有据,让人不得不信。
“哼,想不到一介奴尔,竟然有这样的机缘。”
果然,听了白沐尘这翻话,南门文阳不再多说。仙界本就是个充满玄奇的世界,最不缺的就是机缘与奇迹,任何事情的有可能发生,自然没什么好怀疑的。
“白沐尘是吧?”
南门文阳自知失态,故而有些不爽:“说罢,你有什么特殊技艺?”
“技艺?”
白沐尘先是一怔,随即释然。
一般来说,仙家氏族圈养仙奴,都是作为苦力之用,毕竟仙道一途,争的就是朝昔,为了一些杂务而耽搁自身的修行,显然是不明智的。所以大多氏族会专门挑选一些有技艺的仙奴以拱驱使,譬如炼丹看火,制器刻符,又或者照看灵兽、仙葡等等。
“回大人话,在下会我会炼制仙符。”
“哦!你会炼制仙符?几阶?”
南门文阳闻言一愣,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制符技艺,这可是个仙道五艺中比较偏冷的技能。
“一阶。”
听到白沐尘的回答,南门文阳一脸不屑道:“一阶仙符,给童子玩吗?哼……”
“这……”
白沐尘一时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其实,在仙奴之中,能够炼制一阶仙符已经算是了不起的,只可惜南门氏族对炼制仙符并不重视,白沐尘在南门文阳眼里自然就失去了更高的价值。事实上,大多仙家氏族都不会花心思在符道上,因为高阶的仙符很难炼制,而低阶的仙符又毫无用处,实在是太过鸡肋。
“罢了,你去葡园好了,那里急需下人帮忙看守……”
说着,南门文阳从怀中取出一枚玉排,以特殊手诀印在白沐尘的胸前:“这是内堂禁符,凭此可确认你的身份,只要你安分守己,必不会有事,若是你有什么异心……哼哼哼!”
南门文阳的声音渐冷,其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白沐尘神色平静,脸上没有表露出半点异样。想想也是,南门毕竟是千年氏族,若是没有禁制矿奴的手段,那才叫人觉得奇怪了。
“看来,自己要在这里好好待上一段时间了。”
白沐尘嘴角透着一丝苦涩,散仙为奴,自己何时才能摆脱这样的命运!
一阵过后,二人一同离开了花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