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默默的由着丫鬟伺候她洗漱更衣。
熄了灯,黛玉打发了负责守夜的雪鹭,一个人蒙在被子里气堵声噎的流了半宿的泪。第二天整个人昏沉沉的,竟没能起得了床。
这下子,黛玉屋里伺候的几个大丫鬟可是慌了神。黛玉昨儿个还好好的一个人,睡了一觉起来竟病成这个样子。
李嬷嬷一大早便来黛玉屋里了,不承想看到黛玉面如金纸一样的躺在床上。当下李嬷嬷就把几个大丫鬟通通训了一顿,“你们几个这是怎么伺候姑娘的?还不赶紧去通知太太,再找大管家去给姑娘请大夫来!”
贾敏得了信儿,也顾不得伺候林如海了,急冲冲的带着人赶到了燕子坞。一进屋,贾敏发现黛玉的双眼肿的跟桃儿似的,显见得是狠哭了一场。贾敏心里一惊,自己的这个女儿虽说是打小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却也不是那等动不动就爱流眼泪的性子。
“我的儿,这是怎么了?”贾敏心下大疼,她轻轻抚了抚黛玉的小脸,问道:“可是有哪里不舒服了?”
“许是昨晚吹了风受了凉,我躺躺就好了。”黛玉的声音带着些沙哑,精神气儿也不好。“累的母亲操心,却是女儿的不是。”
贾敏心里不信这事儿只是吹风受凉这么简单,只是自己女儿的性子原就如此,她自己若是不想说,旁人再怎么问也是不会说的。所以,贾敏只想着回头定要把黛玉房里伺候的几个丫头和嬷嬷们叫去,亲自仔细问问才好。“如此,今儿个你且在家好好养着。娘亲会打发人到你外祖母家说一声,等着改日再去好了。”
贾敏见黛玉的精神实在不济,又嘱咐了她几句,叫她好好休息,然后便离开了内室。
贾敏坐在外间的美人榻上,先是问了李嬷嬷。
“老奴该死。昨儿个,姑娘跟太太出门做客,老奴原想着姑娘回来后,必是劳累至极,得要早些休息才好,便没来姑娘的屋子怕扰了她。没想到今早一来,却发现姑娘竟病成这样!早知会如此,老奴昨儿个就该亲自守着姑娘才是……”李嬷嬷不无懊恼的自我埋怨着。
“嬷嬷别自责了,这很不干嬷嬷的事儿。”贾敏说道,“倒是昨晚给玉儿守夜的那个雪鹭,玉儿瞧着就知道昨夜必是哭了半宿,她是睡死了不成?竟是半点没听见!!”
李嬷嬷忙道:“太太消消气。这些个奴才,要打要罚的也不急在这一时。倒是先找着惹得姑娘哭的原因才是最要紧的,不然咱们也不知道要怎么宽慰姑娘。姑娘的性子,太太是知道的。她把委屈存在心里,时日久了,身子可是会被带累坏的……”
“嬷嬷这话说的在理。”贾敏敛目沉吟道:“说起来,昨儿个我只带着玉儿去了张相家里。他们家只一个姑娘,年纪比玉儿还要大上几个月。他们家是汉人,那姑娘打小是念着《女诫》《女则》长大的。我瞧着那姑娘的规矩礼数什么的都是好的,性子也柔和大方,应该不至于会对玉儿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儿来……”
“嗯。姑娘的性子虽说清冷了些,却也不是那种小心眼儿的。纵是有些个酸言醋语的,姑娘也不会放在心上。”
贾敏点点头,“所以,能叫玉儿哭成这样,必是出了什么咱们不知道的大事儿!”
李嬷嬷很是赞同的说道:“太太说的是。”
贾敏在心里将昨天一整天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仔仔细细的捋了捋,想从中找出惹得黛玉哭泣的原因。自己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打小被自己跟林如海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可不是叫人白拿去欺负的!贾敏阴沉的想着。
“嬷嬷先去帮我看护着玉儿吧。若是能知道她心里存的事儿,嬷嬷也先宽慰她一番。告诉她,咱们家不会叫她白白受了委屈,但有什么事儿自有我跟老爷给她做主。”贾敏对李嬷嬷说道。她已经仔仔细细的想了半天,却也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来,便打算去审审黛玉屋子里的丫鬟。“来人,把雪雁雪鹭雪鸳雪莺四个给我找来。”
燕嬷嬷担心了一宿,早上便起得有点晚。昨晚上黛玉的反应实在是反常的紧,叫她心里难安,便盘算着先去黛玉屋里看看。
走到黛玉房门口,便见雪雁雪鹭雪鸳雪鸳四人全都跪在廊下,一个个小脸惨白,眼里转着泪珠。又有贾敏身边的二等丫鬟守在门口那里,燕嬷嬷心里一个咯噔,再联想昨晚黛玉的反应,当下便知道不好。
“燕嬷嬷来了。”
小丫头撩起棉帘,燕嬷嬷快步走进屋里,就见贾敏正黑着一张脸坐在美人榻上,看到燕嬷嬷,贾敏眼皮子一撩。
“见过太太。”贾敏眼中的犀利,叫燕嬷嬷心惊不已。
“玉儿病了,”贾敏冷冷的说道,“仁济堂的女大夫来看过,说玉儿是忧心过重,伤了心神。听说嬷嬷昨儿晚上来找过玉儿说话,还特意打发走了玉儿身边的人。不知道嬷嬷昨儿晚上,跟玉儿都说了些什么?”
贾敏话音刚落,燕嬷嬷“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本夫人很好奇,嬷嬷到底是说了些什么,能叫我的玉儿忧心至此,竟上了心神……”
燕嬷嬷跪在地上,只觉得浑身冰冷。昨天,自己在说话的时候已经很小心措辞了,没想到还是成了这个样子。听贾敏的话音,再观贾敏的神色,燕嬷嬷心里料定,如果自己不能把这件事解释清楚,怕是落不着什么好下场了。林家不会放过自己,九爷那里怕是更饶不得自己。
“不敢欺瞒太太,奴婢昨晚是来见过格格。”燕嬷嬷打定这儿了主意,便将昨晚说的话,又一五一十的说给贾敏听了。
“因着这事儿到底还没有在外头传开,所以奴婢才想着打发走了格格身边伺候的人,也好尽量不叫旁人知道。九爷吩咐过奴婢,叫奴婢说话时委婉着些,切莫吓着格格。奴婢已经很小心措辞了,没想到还是……”
说到最后,燕嬷嬷的话音里已经有了泣声。黛玉到底是她看着长大了,要说两人之间没有半点情分,那绝对是假话。如今瞧着黛玉形容憔悴的躺在床上,燕嬷嬷心里也是大慟。
贾敏没想到,昨天宫/里竟发生了这等事端,简直叫人匪夷所思的紧。想着那个眉眼如画的少年,竟被无辜牵连其中,还受了重伤,贾敏心下也替那人委屈。
“嬷嬷且起来吧。”贾敏叹道,她一手揉着眉心,只觉得额角抽抽的疼。
燕嬷嬷先谢了贾敏,方才从地上慢慢爬起来,又问道:“格格如今怎么样了?要不要请左院判来给格格瞧瞧?”
“玉儿刚刚喝了一碗安神汤,已经睡下了,李嬷嬷正在里头看护着呢。”贾敏道,“玉儿这里的事情,要不要报给九爷知道,嬷嬷自己看着办吧。”
燕嬷嬷应了声“知道”。
因着黛玉,贾敏大早上的便赶过来了,连早饭都没来得及用,心情大起大伏之下,人便觉着疲累了起来。
“玉儿这里,劳几位嬷嬷好生看护着。有什么事儿,叫人去主院那儿告诉我。”贾敏说完,便就着竹染的搀扶,准备回去了。林如海还在等消息呢,自己总要赶紧回去告诉他一声方好。
行至廊下,贾敏斜睨了一眼跪在那里的四个人,道:“起来吧。姑娘那里还需要有人照顾,这次的事儿先给你们记着。日后若是再出现这等伺候不尽心的事儿,可不就是罚罚跪便能了事的!到时候,你们娘老子积攒下来的脸面也就都没了!”
雪雁等人给贾敏磕了头,口里直说“日后再也不敢了”等等。
黛玉浑浑噩噩的睡了大半天,请过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开始偏西。
“雪雁?”黛玉轻唤一声。
“姑娘。”雪雁见黛玉醒了,忙扶着她坐起来,伺候她披了一件棉袍,又拿了一个枕头垫在她身后,这才问道:“姑娘可有哪里觉着不舒服的?”
黛玉浑身乏力,摇了摇头,“只觉着浑身没力气……”
“姑娘睡了大半天了,米粒未沾的,自然觉着没力气。”雪雁道,“小厨房那儿一直给姑娘温着饭菜呢,奴婢伺候姑娘吃点吧。”
“也好。”
雪雁见黛玉应了,忙欢喜的出去唤人给黛玉拿饭菜来。
黛玉醒过来的消息,叫府里上下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李嬷嬷双手合什,直道“阿弥陀佛”,燕嬷嬷也在心里念了好几声佛祖保佑的话来。
雪雁伺候着黛玉用了饭,又陪着她说了一会子话,“姑娘等会儿,喝了药就早点歇着吧。大夫说了,姑娘这回是伤到了心神,如今可得要好生将养着,不然日后可就麻烦大了……”
黛玉蹙着秀眉,心事重重的看着窗外,耳边是雪雁满是忧心的絮絮叨叨,“姑娘心里有什么烦心的事儿,只管跟奴婢说。奴婢虽然人微言轻,见识也不多,不敢说奴婢能给姑娘出啥好主意,但是姑娘把那些烦心事儿说出来,不比憋闷在自己心里舒服?……”
黛玉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视线转向雪雁,轻声道:“我还是头一回发现,你这么能说。”
雪雁叹道:“奴婢打小就跟在姑娘身边,不敢说姑娘心里想的,奴婢都能猜着。但是姑娘的性子,奴婢自认还是了解一二的。姑娘虽然看着淡淡的,好像对着什么都不太在意。纵是听见有人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姑娘也从来没怎么放在心上的……”
雪雁顿了一下,抿了抿唇角,似是下了好大的决心一般,这才接着道:“燕嬷嬷将奴婢几个打发出去,跟姑娘说悄悄话,这本没什么。只是这之后,姑娘竟忧心过重以致伤了心神,奴婢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姑娘无意做了什么事儿,叫燕嬷嬷挑了理儿?或者是,宫/里传了什么不好的话出来……”
黛玉拍拍自己身边的床沿儿,示意雪雁坐过来。
雪雁乖顺在走到黛玉跟前儿,却是不敢坐在床沿上,只在脚踏那里坐了下来。
“没想到你瞧着呆呆的,没雪鹭她们看着机灵,心思却是个细腻的。”黛玉笑道。
“奴婢不过是想的多了点儿。只恨奴婢是个笨的,不能帮着姑娘分忧……”雪雁懊恼道。
黛玉见状,轻轻拍了拍雪雁的手,轻声道,“难为你为了,这么的操心。”
“姑娘……”
“这回,我确实是因为燕嬷嬷说得事情,方才心神大乱。只是,这事儿并不是出在我身上……”
雪雁惊讶的问道:“难道是咱们府上……”
黛玉摇了摇头,“也不是家里的事儿。”
雪雁拧着眉想了片刻,凑近了黛玉低声问道:“难道说,是那位爷……”
黛玉轻叹一口气,点了点头。“我白日里睡着了之后,娘亲可是难为你们了?”
雪雁赶紧摆了摆手,“太太只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儿惹得姑娘如此伤心。”
“这回,真是委屈你们几个了。”黛玉哪里会不知道自家娘亲的性子。只是昨晚自己心神大乱,一时却是没能顾得上许多。
“没照顾好姑娘,本就是奴婢们的错。姑娘昨儿个那样伤心,奴婢们竟没一个人察觉到,实在是该死。”
黛玉不想看到雪雁继续这么自责下去,便问道:“燕嬷嬷后来有没有跟你们说什么?”
“没有,”雪雁摇头道:“太太跟燕嬷嬷说话的时候,奴婢们都在廊下候着呢,倒是没听见燕嬷嬷说了什么。”
“娘亲可是罚你们跪了?”黛玉蹙着眉问道。
“都是奴婢们做错了事儿,应该的。”雪雁连忙说道,“对了,姑娘可是能告诉奴婢,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叫姑娘如此伤心?”
“唉——”听到雪雁问起,黛玉不免重重的叹了一声,“这事儿怕是已经有风声传出来了,也许没多久,你们也就知道了。只是,能知道多少真相,那就不得而知了。”
雪雁没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她知道,宫/里发生的那些事儿,不知自己这样的小人物能做评价的。
黛玉轻声细语的将燕嬷嬷告诉自己的事情,慢慢说给了雪雁知道。
雪雁听着听着,竟是惊得合不拢嘴,“那位完颜格格真是……他们这一家子真是胆大包天了……”
等黛玉说完,一滴清泪自眼角滑下,落至香腮,悬在那处欲坠未坠的。
“姑娘……”至此,雪雁才算知道自家姑娘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此伤心。只是这事儿,事关皇家,更牵扯到今上,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了。
黛玉无声的哭泣,叫雪雁也跟着伤心了起来。
“姑娘快别哭了。这事儿许是没有那么严重呢?到底是骨肉至亲的……”雪雁忙劝慰道,“对了,姑娘该喝药了。奴婢这就去给姑娘端药来。姑娘且坐坐,奴婢去去去就来。”
等着雪雁出去了,黛玉仍在那里兀自伤心。
“早知道会叫你伤心成这样,就不叫燕嬷嬷告诉你知道了。”一个温润的声音,自半掩的窗外传来。
黛玉一怔,忙看向窗外。
一张精致到极致的面孔,自一侧转了出来。苍白的脸上,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柔情。
黛玉怔怔的看着他,一时竟忘记了说话。
“咳咳,你那个丫鬟很快就回来了。你打算就一直这么看着爷不成?”九阿哥嘀咕了一句,“爷可是好不容易才进来的……”
黛玉披上棉褸,匆匆跑到窗前,倚着窗口跪坐在暖炕上。“你是怎么进来的?”
说完,黛玉不忘四下里看了看。
九阿哥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了半天,方才低声说道:“爬墙进来的……”
黛玉听了一愣,接着“扑哧”一声,轻笑了出来,睇向九阿哥的水眸中波光流转。
九阿哥好生无奈的看着眼前破涕而笑的小人儿,好吧,能博佳人一笑,纵是爬墙很丢脸,自己也只好是认了。
“你经常去爬别人家的墙?”黛玉笑謔着问道。
“怎么可能!”九阿哥连忙反驳,“这回是爷生平第一次爬墙!”
两个人相视一笑。
“很疼吧?”黛玉担忧的视线,落在九阿哥的胸口那里。“听说都吐血了……”
“不过就是被踹了一脚,哪有那么严重。”九阿哥无事人一样的安慰黛玉道,“你就为了这个把自己的身子熬成这样,可是值钱?”
黛玉低着头,绞着手里的帕子,闷闷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听说你被万岁爷踹了一脚,整个人都懵了。再听说你吐了血,连站都站不住了,心里没由来的,只抽抽的疼,眼泪止不住的流……”
听了黛玉期期艾艾的说的这番话,九阿哥脸上的神色愈发的柔和了,“难为你为着我这么的伤心流眼泪了。”
黛玉抬起眼,定定的看着九阿哥半晌儿,唇瓣儿叫贝齿咬得殷红,“你,万事小心着些吧。再没什么,比你自己的安危重要的。”
“我省得。”九阿哥绽开笑颜,叫黛玉看得心里砰砰砰的直跳,原本面色不好的小脸儿也渐渐染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色。
九阿哥叫眼前这小人迷得,一时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屈起的手指在黛玉细嫩的腮旁轻刮了一下。
“轰隆”一声,仿佛有道惊雷在两人脑中炸开。原本混沌的情思,渐渐变得清明。
黛玉泛红的脸颊,愈发的娇艳魅人。“你在我心,重若我命。”
九阿哥心里亦是泛起了涟漪,“永生永世,定不负卿。”
黛玉乖顺的喝下药,便在雪雁的伺候下,又重新躺回床上歇着去了。
雪雁帮着黛玉掖好被角,然后拿着针线筐坐到一旁守着。她心里压着几分好奇,黛玉的神色跟之前有着明显不同,眉眼间的郁色竟是不见了。雪雁不知其中原委,只道是黛玉自己想通了。
李嬷嬷不放心黛玉,晚饭后便又来黛玉屋里看看。见黛玉已经睡下了,且瞧着睡得还挺安稳的,李嬷嬷的一颗老心总算是稍稍放下了。
将雪雁唤道外屋,李嬷嬷细细问了黛玉用饭可好,喝药可好之类的,“我瞧着姑娘的精神好些了,可见仁济堂开得药方不错。你一定要盯着姑娘,劝着她好生吃药。”又道,“姑娘心里不舒坦,你好生陪着说说话,也宽慰宽慰姑娘。姑娘打小待你就不比旁人,你也当要尽心伺候姑娘……”
李嬷嬷细心嘱咐了一番,雪雁一一应了。
“你今晚受些累,在姑娘屋里打个地铺好生守着。我先去给太太回话,等着晚上我还过来,就睡在姑娘外屋的小榻上。姑娘有什么事儿,你尽管来告诉我,警醒着些。”
“嬷嬷放心,雪雁会好好守着姑娘的。”
听说黛玉稍有好转,贾敏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又嘱咐李嬷嬷好生守在黛玉之类的,方才打发李嬷嬷回去。
“这事儿,老爷怎么看?”贾敏将伺候的人都打发到屋外,方才问林如海道。
林如海沉吟道:“这事儿,九阿哥原做的不错。告诉玉儿真相,总好过那孩子从别处听来闲言闲语的要好。只是,玉儿会对九阿哥如此上心,我却是没有料到。”
贾敏轻抚着腕子上的缫丝金镯,叹道:“玉儿这孩子,跟九阿哥竟像命中注定了一般。我只道玉儿年纪还小,对于情之一字,尚未开窍。没想到……”
夫妻俩个无奈的一叹,只道女大不中留啊。
“大爷回来了。”
林翰应声进到屋里,脸上尽是愁色,还带着些许恼意。
“不是说今儿个约了同学吃酒,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贾敏问道,又唤人拿了热帕子给林翰擦脸。
林翰正了正色,先是跟林如海和贾敏行礼问安,方才接过梅香递过来的热帕子擦了擦脸,“嗯,儿子确实跟几个同学约好了聚会吃酒的。只是席上听到了一些传闻,儿子想着回来跟父亲商量商量,便早早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