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福儿被娄大舅打了板子后,发配出清河县。先前被尤颜儿潜移默化打动的人,心里又开始衡量娄丽娘与尤颜儿两人,不敢随意站队。
尤颜儿一心等苗老夫人来唤她过去说话,不想过了将近十日,西门轩见不到人影不说,连苗老夫人也是未叫人捎话过来。一日听说苗夫人使人来给娄丽娘送礼,于是便领了玉娇玉容出来。
鹦鹉画眉打量着三人是去娄丽娘那边,便躲懒留下。
尤颜儿到了廊下,却不见香梅向内通报,于是对香梅笑道:“夫人歇着了吗?”
香梅道:“没有,与苗家人说话呢。”
尤颜儿笑问:“什么时候夫人跟苗夫人这样亲近了?”
香梅笑道:“比不上四娘,不声不响就认了苗老夫人做干娘。”
尤颜儿被香梅噎了回来,瞧着香梅是不叫她进去的了,于是示意玉容掀帘子,玉容怯怯地后退一步,玉娇替尤颜儿将帘子掀了,顶头见着苗夫人身边的管家媳妇出来。
莫兰嗔道:“怪吓人的,你站这门口做什么?”
玉娇向一旁让让,露出一旁的尤颜儿,莫兰看向尤颜儿笑道:“四娘怎悄无声息地立在门边,可不吓死了个人。”
尤颜儿因道:“许是香梅怕搅扰夫人说话,于是未通报吧。”说完,就去看苗家管事媳妇。
那媳妇对尤颜儿福身一礼,又随着莫兰走了。
尤颜儿愣了愣,心道莫不是苗老夫人当真将她忘了不成?
香梅叫雨滴儿雪珠儿守着门,自己个进去了。
尤颜儿忙跟了进去,瞧着里面青竹收拾的丝绢等物,心里料定这是苗夫人送与娄丽娘做人情的东西。
娄丽娘正忙着盘算宋青山铺子里头一个月的盈利,不耐烦搭理尤颜儿,便问:“你有事?”
尤颜儿道:“许久不曾见到夫人,来与夫人说一会子话。”
娄丽娘道:“你没事,我有事呢。叫鹦鹉画眉两个与你说话吧。”说完,就叫香梅送客,另道:“不声不响的,怎就放了人进来?还叫外人瞧着,像个什么样子?”
香梅忙道:“是四娘自己个站那边的,奴不好拦着她不叫她进。”
娄丽娘于是看向尤颜儿。
尤颜儿笑了下,道:“夫人哪里这般多的规矩……”
“也罢,既然尤四你嫌着,要来立规矩,那便去门外站着打帘子吧。”娄丽娘道示意尤颜儿出去。
尤颜儿愣了下,一双小脚晃了晃。
娄丽娘低头理着账册道:“你先前做的那事,莫要以为我不知道。我能寻了由子发作了添福儿,就能做出别的。你是轿子抬进来的,莫要做出没脸的事,最后光着脚走出西门家。”
尤颜儿微微握拳,心道娄丽娘忒不近人情,自打柳丝丝之事后,竟成了个油盐不进的。对着丫头小子尚且给个好脸,对着她越发冷言冷语了。
“奴知道了。”尤颜儿道,转身去了门外,到了外边,听人说西门轩回来了,于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地叩头。
雨滴儿雪珠儿吓了一跳,伸手要扶,就见莫兰拦住她们。
莫兰瞧着西门轩的人影进来,就道:“四娘,你便是认错也该跟爹去认,何苦逼着夫人替你向爹求情?”
西门轩进了院子,听着莫兰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心道莫不是尤颜儿心虚,及早过来认错?
“这是怎么回事?”西门轩问。
莫兰抢在尤颜儿前面说:“谁晓得呢?方才夫人与苗府的人说话四娘不声不响的站在门外不说,这会子等着苗家的人走,扑通一声跪下,爹看看雪珠儿如今还吓的脸色发白呢。”
西门轩望了眼可怜巴巴的雪珠儿,未开口,就听玉娇插嘴道:“莫兰,四娘未曾得罪过你,你这是做什么?”
莫兰道:“我如何了?不过是有话说话,我也不曾说四娘有何不是。”
西门轩不耐烦听女人斗嘴,正要张嘴斥责,就见帘子掀了,香梅出来,迎着西门轩道:“爹,东西准备好了,正想着叫人给你送去呢。”
西门轩瞅了眼依旧跪着泪流满面的尤颜儿,叹息道:“好好的日子不过,这都是何必呢?”
尤颜儿道:“奴家有错甘愿受罚,只求夫人爹能叫奴家知道错在哪里。若是苗老夫人那边……”
西门轩此番回来是为了拿盐引的银子,并送伙计上路,哪里有功夫去听尤颜儿拐弯抹角的话,再则如今也要多仰仗着娄大舅一些,更不愿得罪娄丽娘,于是道:“我忙着呢,有话跟你娘说吧。”
于是进了屋子,到了屋子里头,娄丽娘正站在一边,看青竹称银两,见西门轩进来,指着两个酒坛子道:“都装酒坛子里了,给伙计的行李,都摆在前厅了,香梅刚察看过了。”
西门轩点头道:“你弄好了便可。”因叫人进来抬了银子出去。
出门瞧见尤颜儿还在,越发不耐烦了,嚷嚷着要人将尤颜儿拉走。
尤颜儿许是吃一堑长一智,心里也算明白如今娄家与苗家攀亲,比起娄丽娘来,她这硬冒出来的干女儿算不得什么,于是仿佛将那日下跪的事忘了一般,依旧乖乖地在房里闭门不出。
却说娄苗两家亲事越近,一日娄三舅领了环环的女婿魏成过来,对西门轩道:“你侄女婿家如今遭了难,亲家叫人给暗害了。咱们家倒是不缺他们吃住,只是这小四姐夫年纪轻轻的,叫他闲着实在不像话。好歹学门手艺在,日后也能自己个养活小四姐。”
西门轩听着娄三舅半真半假的话,心道莫不是魏家犯了什么事?于是道:“还有人敢害了亲家不成?谁这么胆大包天?”
娄三舅闻言,拉了西门轩一旁说话,“亲家是被牵连了,亲家的亲家被黑心的人弹劾了,如今只盼着陛下能给亲家一家平冤昭雪了。也不知陛下这是怎地了,一味的捉弄起忠臣来了。”
西门轩闻言,小声问:“这小四姐夫可也被通缉?”
娄三舅道:“亲家费了一番心思,才将小姐夫送出来。姐夫放心,过不了几日,环环两口子必定是要回去的。”
西门轩心思转了转,心道谁家没有个犯了事的亲戚,怕地个什么?与是与娄三舅一同过去与魏成说话。
“小姐夫会些什么?”西门轩问。
魏成脸上一红,哼哼唧唧了半日不说话。
“他诗书世家,能写会算。”娄三舅忙道。
西门轩心中当即便对魏成看不上,但碍于娄三舅面子上不好说什么,心道不过是每月花上几两银子供着他便是。
娄三舅因又说娄家瑶瑶出嫁,亲戚来了许多,环环先前住在娄三妗子屋子里也还好,如今魏成来了,却是住不下了,且又不是住一两日,因问魏成两口子住在西门家可好。
西门轩见娄三舅开口,嬉笑两声,心道果然是请神容易送神难,眼珠子转了转,又觉魏家的亲家家大业大,亲朋满朝野,无论如何,也必会无事。不若趁此机会,让魏家感念他的恩德。于是道:“这有什么,回头叫她姑姑替他们两口子寻几间屋子住着就是。”
娄三舅感激道:“还是姐夫仁义。”
等着娄三舅与魏成走了,西门轩进了娄丽娘屋子里,对她抱怨道:“三舅领着人过来,不要不好,但这么人杵在铺子里,没得得罪人的。除了一身缎子看着还阔气些,其他的哪里有个衙内样子。”
娄丽娘回想一番,这魏成便是因脑子有些蠢笨,这才与娄家结的亲家,若是机灵人物,这亲事怎会落到娄家三舅房里。
“罢了,不过是多花上几两银子,供着他罢了。”西门轩自我开解道。
“叫娄七来帮手不就成了?”娄丽娘道,总归用的是自家人,还是比外人放心些的。
西门轩道:“娄七大舅用着趁手,哪里会放手。”
娄丽娘笑道:“怎会不放手?娄家一直用着咱们,又是找拔步床,又是找家具。如今连女儿女婿都送过来了,咱们要个人罢了,他怎会不给?”
西门轩听娄丽娘说“娄家”“咱们”心中一动,不禁又去打量娄丽娘,心道娄丽娘说的也是,娄七舅年过二十未娶,可见娄大舅对他也不甚用心,既是这样,他将娄七舅笼络过来就是。
“那小四姐两口子住哪里?”西门轩问。
娄丽娘道:“自然住在仪门外边,西墙边的三间厢房,叫人将后门堵了,环环要进来,只能过仪门那边,来往也叫人瞧见。虽是姑姑,但我也不比魏成大多少,还是要避嫌的。况且他们又是来做掌柜的,只将屋子收拾整齐了,旁人也不敢说咱们什么。”
娄丽娘见西门轩点头,又言:“那娄七便叫他住在铺子里吧,晚上也能看管一二。”
西门轩点头道:“这样安排也妥当。”
西门轩瞧着天光尚早,忆起那日与娄丽娘所为之事,手在香茶袋子里摸索一番,瞧着助兴药没了,心里略有些不快,心道瞅着功夫再去妓院里弄些上等的药才好。
却说不出两日,环环夫妇两人便搬了过来,虽不满娄丽娘叫他们两口子住在外院,但因今日寄人篱下,且出门匆忙,未带箱笼等物,少不得要将就一些。
娄三妗子瞧着娄丽娘给环环夫妇布置的小屋子,心里也还满意,也猜到娄丽娘的顾忌,因此也没有什么意见,见着娄丽娘笑着拿了一锭银子给她。
娄丽娘推让了一回,娄三妗子就很是勉强的将银子收了回去。
“等着明年府里翻新了院子,多少屋子住不得人?到时候就不劳累大姐姐了。”娄三妗子笑道,因又悄声跟娄丽娘说娄家来的人是谁。
娄丽娘听着,笑道:“好些亲戚有些年头没见着了,不想如今都来了。”
娄三妗子笑道:“哪有些年头了,环环成亲的时候,你不也见着的?”
环环立在一旁,很是不喜娄三妗子提起她嫁人时的情景,顿脚道:“说那没意思的做什么,我去收拾东西了。”转身向外走,留着娄丽娘与娄三妗子说话。
环环出去,过了仪门,要去门首,就听来跟常二家的说话的雪珠儿道:“四姐儿,夫人不叫人没事立在门首。”
环环脸上微怒,更觉寄人篱下,百无聊赖的进了自己住着的厢房,因忆起那厢房前面临街又开了一道门,就叫人开了小门,靠着小门站着,忽瞧见街边马上的苗皓若,眼睛里亮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