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以默一直以为,桃蕊是一个相当清冷的人,寡言少语,性子孤僻,然而她有时又是那样伶俐敏锐,比起这样木讷的自己,更容易察觉到小姐心思的变化,更能守卫好小姐的安危。
然而自从上次桃蕊说要离开,就真的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王府大门,一连半月消失得杳无音讯,就像是消失在人世间一样。
可是如今,她却站在这里,站在高大的枝桠上,穿着一袭俨然桃色,不同于往日的素白或暗黑,完完全全,是和名字一样美的颜色,她就像从素色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一朵桃蕊,站在茂密的绿叶之间,孤傲却又喧闹地绽放着自己的蓓蕾,司以默也是头一回觉得,桃花盛开竟然是这样绝美的风景,就好像烟花绽放一样,璀璨至极,却又总莫名带些悲凉,因为美到极致,往往就会不可抗拒地凋零和衰败。
“桃蕊!”
积压了许久的一声呼唤,却贯穿了几个月以来的点点滴滴,带着些悸动又忐忑的心情,穿过城郊的大风尘土,被好好地送上树端,而站立在那里的女子粉衣娉婷,听见了这一声熟悉的呼喊,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猛地回头一看。
素来清冷如霜的面孔少有地出现了一抹惊讶的情绪,司以默瞥见她清亮的双眸,微微一点地,便飞身跃上树梢,与桃蕊并肩站立。
“这里很危险,我马上带你——”
司以默不由分说地握住桃蕊纤细的手腕,急急地要带她走,然而话音未落,却被她突如其来的挣脱掉,司以默没有防备,在树梢上猛地晃了一晃,差点摔下去。
“你!”
司以默十分不解,微微有些发怒,一转眼却看见桃蕊面无表情地用手指着树下,他怔了一怔,循着她手指所指示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群身穿南奚军服的士兵,正跟在一个手握军旗的人身后,朝着城郊不远处奔去。
然而,就在那不远处,飞沙走石,风云变色,正是两军恶战的战场!
桃蕊正面容沉静地指挥着南奚士兵前进,司以默见状,脸色猛地一变:“你...你是南奚派来的......”
他的猜测还未得到回应,桃蕊已经转过身来,眸子里竟然有了一丝水意,她定定地看着司以默,仿佛是在用默默无声的眼神来回应他想要得到的答案,来告诉他那些日子里近身比试的感触、感谢他长久以来温暖如春的关怀,以及那她早已明了却无力回应的喜欢。
桃蕊从没有用这样温和的目光瞧过司以默,也从未与哪个人对望了这么久的时间,就在司以默以为这对望的一瞬,已经是自己的一生时,桃蕊的嘴唇却轻微阖动,做出了“对不起”的唇形。
这三个字轻飘飘地被吐出来,又在空中瞬间消散,司以默似懂非懂,猛地伸出手来想要抓住桃蕊的手,却被她一记手刀砍中后颈,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跌落了下去。
我原以为此生孤绝,却得到了茹月的善心呵护,温暖对待,但当我想要回报她哪怕万分之一时,一道巨大的鸿障已经横亘在我们之间,再也无可挽回。
后来我遇见你,像是遇见了另一个自己,你虽孤僻,内心也有着小小的光芒,可以照亮我前行,可是如今,却终究走到了歧路.......
原来此生,注定孤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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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还瞎了一只眼,率领着三百人不到的残败军队,怎么可能还在战场上占尽威风?
冯将军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夏迩士兵身躯或残破或衰弱,却能够在拿起剑的那一刻爆发出无穷的力量,将南奚的将士杀得片甲不留。而那余清带着士兵,将自己身边包围的亲卫队砍出一个豁口,眼瞧着马上就要杀进来了,饶是冯将军征战多年,也被他这种不惜性命的孤勇吓得面无血色,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后退,余清已经单枪匹马地朝着这边杀了过来。
风声呼啸中,冯将军只看见一张如冷面杀神的模糊脸庞,慌忙之中他只好抓起长枪格挡,一瞬间的喘息过后,紧接着而来的长剑豁然砍在右肩,鲜血飞溅上面庞,滚烫的几乎要灼烧起来。
冯将军一生自恃甚高,从来也很少在战场上受过伤,然而这一次却在这毛头小子手里见了血,如此一来,心中愈发怒不可遏,连肩上的伤口都顾及不得,将长枪换到左手,便一举上去迎击。
“将军!”
身后的亲卫大惊失色,连忙打马上前,重新簇拥在冯将军面前,在他的左右两侧形成防守之势。
余清嗤笑一声,不屑道:“南奚赫赫有名的冯将军原来就只这份胆量,莫非离开了亲卫队,一身武艺便无处可施了么?!”
“你口出胡言!”
冯将军怒吼一声,再也容忍不得,握着长枪在空中挥舞了几圈,逼退了身侧的亲卫队,接着便冲上前去与余清打成一团。
然而余清似乎是故意与他绕圈子,不仅闪躲得非常及时,还不时用长剑在冯将军身上多添上几道伤口。仿佛他的目的,只是为了激怒冯将军。
“三皇子带着援军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余清听到后,微不可察地扬起了嘴角,最后一剑砍中冯将军肩上最大的血口子,一时间鲜血如线,全部都喷涌出来,几乎将冯将军痛得昏死过去,亲卫们立即涌上前,唯恐冯将军跌下马去。
这时,罪魁祸首余清却轻松地掉转了马头,在一众夏迩士兵的护送下扬长而去,徒留束手无策的夏迩士兵,全部怔在原地,不知是否该上前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