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都皇城的大火还未被扑灭,万桥已经传回了一个令众人都险些措手不及的消息。
“余清带着三百兵马到了平都城郊!”
铿锵的声音刚刚落下,所有坐在宣政堂的将士都唰地一下站起身来,满脸的震惊与不可置信。
“余清他...他不是被毒箭刺瞎了眼睛滚下马背了么...怎么会...”
“莫非那余清没死,而是集结了夏迩的残军,想要夺回平都?”
“不过三百人马,有什么可怕?这余清莫不是被毒箭伤了脑子,想要带着残余的军队来求死?”
“莫要小看这余清,当日若不是......”
一时之间,大堂变得嘈杂了许多,众人都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起来,有质疑的,有忧虑的,有猜测的,各怀其意,重相万千。
首座的人还未发话,一旁一个面容古拙、精神矍铄的将军已经拍案而起,他鬓间已经有了点点斑白,但神色威严不改,声音也浑厚有力:“不过是一个有勇无谋的毛头小子,怕他作甚!待我前去与他一会!”
说罢便拿了长枪要夺门而出,上首的年少将军见状,忙上前一把拉住他,急急道:“冯将军不可如此轻敌!那余清上次虽被我军所伤,损失惨重,但他绝无半分少年心性,骁勇果敢,是个极其强劲的对手!”
“三皇子何必为那毛头小子说好话!只需半个时辰,老夫必定将斩下那余清的首级交给三皇子!”
放出这一句狂语,冯将军便头也不回往门外奔去了,三皇子本想再追,却蓦然被一双修长的手挡住了去路。
取下甲胄的男子一袭青衫长袍,褪去了血腥战火气息,重新恢复了清俊的模样,看起来如同普通的书生一样温润。
“罢了,随他去,冯义林虽为老将,却太过刚强,偶尔让他尝一回挫败的滋味,或许还会对他的性子大有裨益。”
“二哥!”三皇子无奈地唤了一声,心中既有对于冯将军的鲁莽行为的不赞同,同时也有一丝对于余清的担忧,这担忧,便是英雄之间最为常见的惺惺相惜之情,因为势均力敌,对于彼此的优势与欠缺都了如指掌,由此亦敌亦友,对立的双方反而不再分明。
然而不论三皇子怎样委婉地劝说,男子依旧不为所动,俊朗面容如九天霜雪一般冷寂孤绝,三皇子见状,也只好作罢。
而那冯将军虽已年岁近百,却是三代为将,受过太祖皇帝的荫庇,所以出了一身睥睨天下的傲骨,也算有几分真本事,此番征战夏迩,虽是作为老将从旁谋划,甚少出战,但少有的几次也是全胜而归,给南奚军队涨了不少士气。
夏迩兵力极弱,各个城池又有南奚早就安插好的棋子与眼线,所以一路打过来十分顺遂,冯将军心高气傲,自从上次听说夏迩的余清与三皇帝不分强弱后,便一直摩拳擦掌,想要与他来一场大战,长长自己的威风。
我冯义林征战沙场多年,就绝不会在这毛头小子手里认栽!
冯将军往地上啐了一口,一拉缰绳便驾着骏马往城郊奔去,身后浩浩荡荡跟了五百军士,每个人看着远处黑压压的夏迩残军,笑容轻鄙,仿佛在开战之前就已经瞥见了他们溃不成军的惨状,有些甚至都已经笑出了声来。
南奚大营对面,夏迩的士兵穿着染满血污的褴褛军服,每个人的身体看起来是那样孱弱,面容也消瘦暗黄,然而他们的双眼,却依然那样明亮,就像是平都皇城熊熊燃烧的火焰,要将侵占他们家园、迫害他们家人的南奚士兵全都化为灰烬,赶尽杀绝!
就在这一列列愤怒的士兵面前,骑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就是历经了九死一生的余清,他的面容依旧如往昔一般俊俏依然,然而右眼却被一方白绢布缠得紧紧,没有人看到那绢布下是怎样可怖的场景,那是上一次与南奚的三皇子对战时,有人在远处偷袭他,箭术精湛,几乎从他的右眼贯穿而过,那充满熠熠光彩的眸子,从此都只成为一个黝黑的血窟窿,骇人之极。
而继上次被箭矢伤了眼后,他的马儿前腿中箭,失去了控制,将他狠狠摔在马下,那一刻的尘土飞扬,那一刹那在铁蹄下遭受的践踏,那腹腔中翻涌着的鲜血,以及这只永远也找不回来的右眼,还有四哥的命,夏迩的大好山河!
亏欠我的,我都要一样样拿回来!
杀害我亲人的,我要把你们挫骨扬灰,永世不得入轮回!
城中火光漫天,城郊却是阴云密布,像是正在酝酿着一场电闪雷鸣的到来一般。
大风忽起,带着仿佛要将大树连根拔断的威力,朝着城郊的方向席卷而来,余清用手背轻轻按压了一下包裹着的绢布,感受着那钻心一样的疼痛,却硬生生将吃痛的声音压下喉间去,他望着城门方向前来赴战的南奚军队,嘴角忽然微微上扬,带着些蔑视的意味,轻轻嗤笑。
夏迩不会灭国,只要有我在,便要叫你们南奚尝一尝炼狱一般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