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冷,风过处,树叶婆娑。沙沙的声音在暗夜中显得一片喑哑,衬着这落寞的夜色,平添了几分孤寂。
紫菀仰头遥望那一轮白玉银月,不由得叹道,“千里婵娟,蟾宫桂树,可惜月圆人难圆。”
“人间万物亘古变休,唯这年年清光似旧年,今夜此景,日后也有团圆。”阮晨轻扬下颌,也望向那盈盈一轮明月,月色似薄雾,将他笼在其中,墨发倾泻,衣袂翩然,如同月下谪仙。
“我有一个哥哥,也像阮公子这般,是个谪仙般的人物,”紫菀抵着一株桦树坐下,右手托着下巴,眼神在暗夜中如星子一般明亮闪烁,“他芝兰玉树,医术高超,却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家行医,四处云游去了,我已有近十年不曾见到他了。”
“哥哥他向往清风朗月,对外以‘清月’之名自居,是当今世上数一数二的杏林高手,阮公子听说过哥哥的名号么?”
阮晨面容平静地点点头,心中却诧异不已,原来享誉天下的医者清月竟是慕家的人,世人还纷纷以为他是布衣出身。不过他行医时从不以真实面目示人,自然不会被人知晓。
紫菀见阮晨点头,开心地咧嘴一笑,正想再说些哥哥的事情,却忽然看见一抹莹莹绿光从自己身边飞过,便兀的转头,身手不甚敏捷地扑了过去。
结果——自然是没有抓到,反而极不雅观的摔了个大马趴。
阮晨无奈地把紫菀从地上扶起来,她吐掉嘴里的草,也不管头上还顶着两片枯叶,就转身继续追寻那一抹绿莹莹的光。
“你可是在找这个?”阮晨晃晃手中的小东西,挑眉道。
紫菀乐呵呵地接过那只萤火虫,笼在手心中,凑近看它发出暖融融的光芒。
她轻轻捂住手心,又抬头四处观望,阮晨见她目光四转,便道,“如今是秋天,萤火虫已很少了,能捉到的,怕也只这一只了。”
紫菀面上的笑意陡然一凝,她蹙着眉头,轻声道:“那就不要了。”
话毕,手一松,将萤火虫放了出去,“既只有一只了,还要被我捉来赏玩,形单影只的,瞧着好可怜。”
秋夜中冷风四起,紫菀低垂着头,瘦弱的身子在秋风中微微瑟缩了一下,看起来单薄又落寞。
阮晨只觉得自己的心莫名滞了一下,还未反应过来就已唤了她的名字。
“...紫菀。”
“嗯?”她蓦然抬首,往日清亮明澈的眸子中隐约有水气氤氲,月光下,肤容似雪梨,长睫如蝶翼。
“你不是一个人,”他只觉得,自己今夜有些不同寻常,声音喑哑的不似平日,“还有我陪着你。”
她闻言一笑,如月夜绽放的昙花,清幽怡人,美若出尘。
“谢谢你,阮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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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并肩而行,一路默默,各怀心事,都不言语。
阮晨微微有些恼,不知道今日的自己是怎么了,他年岁已十八,心思虽不在儿女情长,却也未尝不解风情,可是如今,自己的言语行为,仿佛越来越不能控制,这可是犯了他自己的大忌讳,放到以往,不论是面对怎样的境遇,他都能淡然面对、泰然处之,可不会为一个女子的笑而恍神,三弟若是在场,指不定会怎样笑话他呢。
三弟...
阮晨脚下一顿,神思莫名飘忽。
砰——
正在他出神之际,紫菀突然跳起来整个人蛮牛一般地推开他,他猝不及防地退后数步,待抬起头来,只见一个油亮滑腻的东西自紫菀腕边飞出,阮晨借着月光只看见一角青色鳞片,那东西却迅速滑入草丛中消失不见。
紫菀咬着唇闷哼一声,身子一软便要倒下,阮晨飞身上前接住她,只见她面色无比苍白,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滚落,他抬起她左手手腕一看,细密的两个圆孔,周边皮肤已逐渐变为青黑。
阮晨大骇,以指气为剑,在紫菀腕上划出一道十字,附唇上去,为她吸出毒血。
紫菀剧痛中已然陷入昏迷,却始终紧咬着唇不发一声,微弱的呼吸听得阮晨心头直跳,他紧紧揽住紫菀,足尖一点,不管不顾便要往来时路走,双脚斜蹬着树干借力,正要跃起,忽听得身后“嗖——”的一声,迅疾避转身子,便见一支箭簇正正钉入前面树干。
经此一吓,树上群鸟喧腾,扑棱着翅膀四处飞散开去。
阮晨一刻不敢懈怠,沿着一旁树干迅速攀上树冠,借浓密树叶掩住两人行踪,他踩着枝干正欲不动声色地跃向另一边,却陡然听得树下一声高呼:“二位留步!刚刚实属误会!在下并无害人之心!”
高昂清越,却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阮晨皱眉,只觉这人的话不可信,刚想离开,却听见她又一次呼喊:“她中了赤尾蛇的毒,毒性虽不大,但若耽搁了救治可就来不及了!”
片刻之后,阮晨顺着树干跃下,将紫菀掩在他身后,望向面前女子的眼神半信半疑,“你果真不是来杀我们的?”
月夜丛林中,女子一身红衣,发髻高束,眉目可人,却有一股子女子少有的英挺之气。
“你们擅闯我的领地,惊动了我的猎物,竟还问我是不是来杀你们的?”她朗声一笑,莫名带着几分豪气,“我虽然不喜你,但你身后那位姑娘,我却是救定了!”
这女子性子豪爽,果然不似险恶之人。
阮晨心下一宽,拱手道:“如此便拜托姑娘了,在下多有冲撞,还望姑娘见谅。”
他抱起紫菀交给那女子,道:“有劳姑娘救治好她,在下必有重谢。”
那女子看着他正欲离去的背影,不由得挑眉道:“你将她交给我,就不怕我杀了她?既然要我好生救治她,你不留着看守,怎的还要离开?”
“在下看得出,姑娘是个好人。况且,在下惹得姑娘不喜,不应再多叨扰。”他彬彬有礼地垂一垂手,转身便往夜色更深处走去。
“她是中了普通蛇毒,你却是心肺筋骨皆被高人所伤,却又自恃毅力惊人,强撑了这么久,倘若再擅自使用轻功催动内力的话,怕会比她更有性命之虞罢!”
见阮晨身子一僵,那女子才忍不住地笑道,“罢了罢了,不过逗弄你一下,我们庐安寨许久不曾来过客人了,你便进来坐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