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两个少年从不同角度跟紧了他,我努力地想加快速度,可是拐杖摩擦得胳肢窝火辣辣地生疼。人流隔开了我和楚以康,只看见他那昂着的头在飘浮、移动着。
我突然想到了十四岁那年加入莽虎帮的情景。
那天清晨,馄饨店老板娘发现昨夜遭了盗,先是像死了爹娘似地嚎丧大哭,嘴里哼歌调般叙述着自己的不易,围观的众人劝都劝不住。
那个时候我的两条腿能让我敏捷地爬上离馄饨店不远处的一棵高大的香樟树,我就躲在枝杈上看她的闹剧,她那被柴火烧焦的头发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如金灿灿的稻草一般发亮。她老公倒是一脸静肃的沉默,老板娘大约是觉得独角戏过于无聊,而她老公偏是不配合,自顾自地烧着锅里的开水,任由她坐在地上哭闹。这些更是惹怒了她,她开始数落老公的不是。我心想,她到底大胆,昨儿个的事儿竟忘记了?大清早的还去招惹那不知何时会发作的男人?果然,我刚想着,他老公甩起一个漏勺就打在她背上:“谁叫你勾引那些流浪小子去?你以为他们得了腥就不惦记你锅里的?”
骂得着实可笑,他已经聪明地判断出是我盗了他们的店,而他想是这事不大光彩,所以心想自认倒霉算了。可老板娘不那么想,她收住了哭声,开始拍着两只手开骂,骂到词穷才肯罢休,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草草收场,照例去迎接他们新一天的生意。
我骑在树干上咯咯地笑,香樟树的叶散发着独特的香味,夹杂着从馄饨店热气腾腾的大锅里飘出来的肉香,惹了我一个响亮的喷嚏。
“喂!你是谁?”从我的头顶竟然传来一个睡意朦胧的稚嫩的声音。
我仰头望去,在更高处的粗干上,一个脑袋从树叶丛里探出来,他对我的出现和打扰显然有些惊讶和厌恶。
“你又是谁?”我也没好气地打量着他,反问道。
“这里是我的地方,我的窝!”他用强调的语气说。
我这才发现,原来在三叉的枝干间搭出了一个简易的窝。这个少年约摸十来岁的样子,因为那个窝空间实在过于狭小,所以他费力地攀在外面的一个枝干上和我说话。
他就是当年的二狗,比我小四岁。我们一样可怜,都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从记事起就已经出现在这座城市里。我的名字是一位老教师从描红簿里找来的。七八岁的时候,我总是躲在县城小学的墙角下偷学他们识字,有一回看见一个男同学偷偷地去拧邻桌女同学的屁股,我就从窗外扔了一个石子过去,正砸中了那男生的额头,他捂着脸哇哇大叫着,鲜血从指缝间冒出来。我正是在那个时候被那位老教师揪起来的,后来他知晓我是一个流浪儿,塞给我一个大饼和几本小人书,让我走前还瞄了一眼描红簿,送我“北莽”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