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海桑田
何梅到了车站挤到售票口,只见老鼠洞口大小的售票口紧闭。旁边的旅客告诉何梅,车票一个多小时前就已经全部卖光,要走,也只能等二小时后过来排队,买下午的票、坐下午的车了。何梅挤出了嘈杂的售票室,站在公路上不知所措了,回家二个小时太短,在车站呆二个小时又太长!坐下午的车,如果车再误点,等到了城里已经是晚上,自己还不知道秦奋家住哪,一个女孩子家,多不方便啊!正在踌躇间,远远的看见何书记骑着自行车慢悠悠的过来,二天没见,何书记全没了昔日的霸气,也显得憔悴苍老了许多,车子骑得也是有气无力的。何梅想上去打招呼,可话到了嘴边却张不了口,该咋称呼呢?喊‘何书记’,书记已经被撤了,显然不妥当。喊‘大哥’,挺嗷口的,从小到大还从没这样叫过,也喊不出口啊!正犹豫间,何书记骑着车子从面前过去了,象没看见何梅似的!
人生啊,就象淮河水一样,都有高峰激扬和落魄低谷的时候,何梅也没去多想多考虑。对,去找李大光!虽然找秦奋的目的最后还是要找大光,但那是另外的一回事。自从上次大光派猪贩子送去仔猪,自己托人把钱捎给李大光后,还一直没见到过大光,在何梅的印象中,李大光这人蛮厚道,人挺不错的。
何梅到了农贸市场,大光不在。何梅又沿着土公路来到大光家。一进门,就见屋里屋外聚了十来了小伙子,站着坐着的围着大光在商量事。大光见是何梅进了来,慌忙站了起来,大声对小伙子们说:“听好了,大家都过来认识一下,打了招呼!这位是我师哥秦奋的朋友何梅!”
既然是师傅的师哥的朋友,又是女的,那称呼自然就乱了套,有喊大姐的,有叫大嫂的,还有几个年龄小还调皮的喊着师母。弄得何梅脸红脖子粗,不知答应还是不答应好,只是粉红着脸向他们点了点头。
“听好了!是我话没说清楚,师哥秦奋虽然我称他师哥,但年纪比我小多了,以后啊,大家都叫她‘何梅大姐’好了!”大光毕竟经历过一些大场面,这种小事自然能处理得很好。说完话,忙着招呼其他小兄弟们给何梅倒水让座,然后象对着何梅又象是对着那帮小兄弟们,大声吩咐着说道:“既然秦师哥不在,委托何梅大姐来了,那这样吧,小六,你先带几个人到刘委员家,把你那几个兄弟叫回来,喝口水歇息会,不要再呆在他家闹腾了!小四,你领着其他人到王帝家,先告诉声王帝,让他在家等着我们,等何梅大姐喝口水歇会,我和何梅大姐一道再去瞧看他!”
等人走完了,屋里只剩下何梅和大光二个人了,何梅才不好意思的说:“大光哥,其实我不是来处理这事的,我准备到城里找秦奋回来,让他来处理这事的!”
大光坐下来,笑笑说:“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来处理这事的!也知道秦奋这几天不在雁北!那天他陪你们队一个叫余仁的去县医院作手术回城时,还来我这坐了会!不过你今天来得好,你就摆摆样子,做做姿态,给我一个台阶下,我就借个坎把这事处理了!”
“说起来这事,还真是刘东那小子犯混!王帝和他女朋友二个人谈恋爱,如胶似漆好好的,他刘东非要邪插一杠子,他要那女的和王帝分手,还威胁王帝,如不和他女朋友散伙就怎么样怎么样。你想,王帝他们都是些什么人,谁吃你这套!刘东觉得面子下不来,乘王帝没防备时就偷袭了王帝,然后就离家出逃了。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王帝和我的其他徒弟们不干了,天天就三、五成群的轮番到刘东家去吵去闹!非要让刘委员他们家,把刘东交出来,然后打断刘东的腿!”
“刘委员和刘东的哥也多次来找我,拜托我出面处理这事!我也犯不上和刘委员他们作对,毕竟人家大小是公社的领导,我也很想把这事了结了!所以昨天上午刘委员央求我时,我就让他去找你爸,让你爸找秦奋过来,用秦奋来压一下我的徒弟们!也给你爸长长面子!可刘委员走后,我才想起秦奋回城去了。反正你来,你爸来都一样!你想,如果我不借个因由,硬把事情这样处理了,我的徒弟们会怎么看我,他们会误会我怕刘委员!我以后还有什么威信,我说的话,以后还有谁愿意听!”
“我真没想到,处理个事还有这么复杂!大光哥,谢谢你,给我爸这么个立威风长面子的机会!”何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不过大光哥,我可是什么也不懂!什么也做不好啊!你要我做什么就安排吧,我就听你的,全照你说的办得了!”
“道上有道上的规矩!人是靠面子活着的!”大光也无奈的说。
又坐了会,何梅和大光出了门,走在街上时,何梅问大光:“大光哥,我们现在去王帝家处理事,空着手总不好,总得买点什么!”
“那就按时下咱农村最流行的送礼方式!”大光说着,二人来到饭店门前,大光要了二十根油条,何梅要付钱,被大光拦下了。大光又领着何梅来到供销社布匹柜台刘东妈跟前,大光打着招呼:“张阿姨,本不打算找你的,可现在非找你不可,红糖买不到!何梅和我要到王帝家,你就帮我们买二斤红糖!”
“我这就去看看!”一听说是到王帝家,刘旭妈满脸堆笑,慌忙出了布匹柜台来到食品柜台前,喊柜台里面的女营业员拿了四斤糖出来,交给大光。又看见何梅站在门口,主动走上前来,谄媚的对何梅笑了笑:“何梅,谢谢你!真是不好意思,还这么麻烦的你!”何梅也对她回之一笑,什么也没说。
到了王帝家,一群人正围着王帝坐在院内的大槐树下,热烈的议论着什么,大家一见大光和何梅进了院子,立即停止了议论,除了王帝,大家都站了起来,齐整整的喊了句:“师傅,大姐!”何梅也笑着和他们点头算是打招呼,王帝也被二个人搀扶着跟着大光和何梅进了屋。
坐定后,屋内只有大光、何梅、王帝和叫小六、小四的几个人,那个年轻,很有几分姿色的姑娘大概就是王帝的女朋友,她在不停的忙着倒水。何梅仔细的看了看屋里的人,然后又看看大光,首先讲了话:“大光哥,王帝还有各位兄弟,本来这次秦奋是要过来看望各位兄弟的,但家里有人要开刀,他现在在城里医院实在走不脱,才要我代表他来的,他说了,等家里人病情好转后一定来看望大家,特别是王帝兄弟!昨天,刘委员专程跑到雁北大队,找到我爸,哟,忘了说明,我爸前些天提拔了,现在是大队书记。刘委员对我爸说,这次确实是刘东做的不对!医药费、误工补助和营养费,他全认!他要我爸务必请秦奋出面,代为转达他向大光哥和王帝兄弟的歉意!”
“王帝兄弟,我知道你受了很大的委屈,现在刘委员又找到了师哥秦奋,秦奋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他有他的难处,他是下放学生,他得听刘委员的,尽管他不想帮刘委员,但还是叫何梅亲自来找你,想听听你的看法和要求,看这事咋解决?”大光接过何梅的话,盯着王帝问。
“他奶奶的刘东,欺人太甚,我这口恶气出不了,难受!”王帝一脸的愤懑之情,看了看大光和屋里所有人,最后目光落在了何梅和坐在何梅身边的姑娘的身上,“大哥,何梅姐,小四、小六兄弟,还有英子,你们看这样好不好,这次既然秦大哥也被请出来了,咱人要知好歹,不能六亲不认!这次的事,刘东家承担医药费,给点误工补助。刘东在集上饭店当众向英子和我们各位兄弟赔礼道歉!这波子事就算结束了。反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想找他的茬,老子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机会!”
大家的目光中了大光身上,大光倒是显得异常镇静。他又把目光转向英子:“英子老妹,还有小四小六,你们看怎么样?这样处理行吗?”
“行!既然秦大哥又叫何梅大姐来了,王帝也说了,还能咋的!不过他家道歉时,他刘东要保证下次再也不这样了!”英子扑闪着大眼睛说。
“那我代替秦奋谢谢各位兄弟们,你们这么给面子!有情一定后补!”何梅也爽快的说。
何梅和大光离开了王帝家,匆匆去了供销社,刘旭妈已经下班回家了。他俩又来到公社大院刘委员家。到了院门口,何梅说:“大光哥,如果没有其他事,你一个进去直接向他们家人说好了。你知道的我不想进他家,我这就回去了!”
“我知道你懒得去他家,可今天你一定得去,你是主角,我是跟班的!哪有主角不在场的理?”大光说。
硬着头皮敲开了门,何梅和大光进了屋。刘委员、刘旭妈和刘旭都迎了出来,象接贵宾似的让座,刘旭妈忙着倒水沏茶,刘委员忙着给大光递烟点火。何梅坐下后望着他们,心内自是一番感慨:二年前,也就是在这个屋里,自己站在门角刘旭的身后,别说座位,就是站也没让自己站个正地方,听着刘委员的厉声训斥,听着刘旭妈的指鸡骂狗的嘲笑辱骂…,再看看刘旭,人还是那个人,可也没了当年的品格风范,就是那身人人羡慕的军装穿在他身上,也觉得他亵渎了人民解放军的威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仅仅二年时间,自己虽然没有飞黄腾达,可这人的待遇和人的想法人的看法怎么会变化如此大呢?
正在胡思乱想,何梅试到大光胳膊肘拐了自己一下,何梅看了一眼大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刘委员,张阿姨还有老同学刘旭,刘东打王帝的这事呢,我也详细了解了一下,这次确实是刘东做的不对,‘婚姻自主,恋爱自由’这是谁都懂的理!棍子能打伤人家的腿,可打不来人家的心!王帝有火有气,要找刘东报那一棍子仇,也是能理解的。好在事情发生后,大光哥做了许多工作,才把这事压下去,没让这事再扩大!”何梅顿了顿口气,刘委员,刘旭妈忙不迭的点着头,随声附和着:“谢谢大光!我们当然知道!”